這里民風淳樸，穿戴比外面也開放許多，所以穆敏這般，也只是尋常。</br> 可是小蘿卜卻有些不敢往她那里看，別過臉去。</br> 穆三叔見狀對他更滿意，擺擺手道：“跟著她去看看吧。”</br> 他應該去趟雪山上，和大哥說一下眼下的情況。</br> 他對小蘿卜是滿意的，可是也擔心這樣的男人，恐怕難以留下。</br> 一雙小兒女朝夕相處，遲早會生出感情，如果到時候要傷害穆敏，那不如早早處置。</br> 小蘿卜對他的心事，雖然不敢說盡知，但是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br> “秦昭，秦昭……”穆敏站在水里，手里抓住一條大魚，得意洋洋地拿出水面向小蘿卜大喊。</br> 出水的魚兒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光，在她手中不斷掙扎。</br> “接住了！”穆敏把大魚向小蘿卜甩去。</br> 小蘿卜后退兩步，險些被魚打到臉，然后才堪堪接住了它，模樣有些狼狽。</br> 穆敏臉上的笑意僵住了，看著兩岸三三兩兩的人，想到了什么。</br> 小蘿卜來到這里已經數日，可是不管是和三叔說話，還是現在，他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隱藏起來，絲毫不露鋒芒。</br> 那個即使身中軟骨散也能刺傷自己，手刃四個兇徒的秦昭，在這里只有她一個人見過。</br> 他對這里的一切保持著警惕。</br> 其實這是人之常情，但是穆敏心里卻說不出來什么滋味。</br> 反正不那么舒服。</br> 她失去了玩鬧的興致，意興闌珊地上岸。</br> “怎么了？”小蘿卜當然不會錯過她神情的變化，緩緩開口問道。</br> “沒事，突然覺得沒意思了。”</br> 穆敏光著腳踩在地上，小小的腳趾粉嫩可愛，小蘿卜見狀挪開了視線，道：“你把鞋子穿上，小心被石頭劃傷腳。”</br> 想到他的關心可能也是虛偽的，想到他可能時時藏好自己，準備逃跑，穆敏心情十分不美麗，于是道：“我沒事。”</br> 說完她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準備穿鞋襪。</br> “啊！”穆敏尖叫一聲。</br> 小蘿卜忙拉起她：“怎么了？”</br> 穆敏捂著臀、部，“什么扎我了！”</br> 小蘿卜：“……”</br> 剛說完就被打臉，穆敏運氣不是很好，穿的薄薄的褲子都被地上的石刀劃破，光榮掛彩。</br> 穆敏看著手上的血跡，又疼又羞恥。</br> 為什么這么倒霉，在秦昭面前要這么囧！</br> “我背你回去，找人給你看看傷口。”小蘿卜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稀松平常。</br> 其實他都替她尷尬。</br> “又不是傷了腿，才不用你背著！”穆敏雙手捂住后面，苦于看不見后面的情形，憋得臉都紅了。</br> 她好好地去想人家秦昭干什么！人家想走不對嗎？</br> 現在好了，受了現世報。</br> 她甚至想，秦昭快走吧，他走了以后這段窘迫的記憶她也只當刪除了。</br> 小蘿卜掀開自己的袍子，把里面的內襯撕下來遞給她：“你圍上這個。”</br> 穆敏撇撇嘴：“別人還以為我來葵水弄到裙子上了。”</br> “那你也得圍著，總比別人看到好。”小蘿卜道。</br> 穆敏接過來替自己圍上，又要蹲下替自己穿鞋襪。可是這一動，身后的傷口被牽扯，疼得她齜牙咧嘴。</br> “如果你不介意，我幫你穿吧。”</br> 話音落下，小蘿卜已經蹲到地上，拿起她掖在鞋子里的白襪，“得罪了。”</br> 穆敏臉更紅了。</br> 她雖然活潑開朗，不管和男人女人都能說到一起玩到一起，可是除了小時候不能照顧自己時爹替她穿過鞋襪，還沒有男人替她做過這些事情。</br> 她說了一聲“謝謝”，慢慢抬起右腳。</br> 小蘿卜道：“按住我肩膀，別摔倒了。”</br> 穆敏輕輕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覺察到手下的肩膀堅硬而厚重，她有一種深深的安全感，隨即又覺得有幾分燙手。</br> 小蘿卜熟練地替她穿上鞋襪，幾乎沒有碰觸到她的肌膚。</br> 這讓穆敏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秦昭真是謙謙君子。</br> “你做這些很熟練啊！”穆敏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br> “我有弟弟，在軍中跟著我，小時候都是我照顧。”小蘿卜道。</br> “哦。”</br> 穆敏不知道為什么，心里舒服了許多。</br> 他是隱瞞了別人，可是他沒騙自己呀。</br> 這么想著，她臉上重新掛上笑容，扶著他的胳膊，慢慢往回走。</br> “魚，秦昭，我們的魚！”走到半路她忽然想起來，“說好的要回去做烤魚呢！”</br> “等我回去取，很快就來。”</br> “好，要是遇見別人，不用緊張。我的人，他們都還不敢動。”穆敏霸氣側漏。</br> 小蘿卜笑笑，轉身回去。</br> 河邊并不遠，他回去找到魚用草繩穿好魚嘴再回來，前后只用了很短的時間。</br> 可是回來的時候，穆敏面前卻站了一群人。</br> 那是一群姑娘，中間簇擁著一人，正含笑和穆敏說話。</br> 穆敏的臉色卻不很好，眼中寫滿了厭惡和嫌棄。</br> “敏敏，你這是身體不舒服了？”那姑娘問道，眉眼溫柔。</br> “沒有，不用你關心，杜明秀。”</br> 杜明秀十五六歲模樣，氣質溫婉，雖然穿著樸素簡單，頭上也只是簡單的木釵，然而在人群中卻是會發光的存在。</br> “我們之間不用劍拔弩張的。”杜明秀笑道，“都是姐妹。”</br> “誰跟你姐妹了？我爹娘就生了我一個。”穆敏不客氣地道，“讓開，好狗不擋道。”</br> 她已經看到小蘿卜過來了，也看到他的目光在杜明秀身上短暫停留。</br> 雖然很短暫，她還是很不舒服。</br> “穆敏，就算你是族長的女兒也不用這么囂張吧。”</br> “就是，每次都針對明秀。”</br> “小雞肚腸。”</br> 小蘿卜看著穆敏已經被氣得臉色緋紅，上前淡淡道：“走吧，魚我已經拿回來了，咱們回去做飯。”</br> “好，走！咱們躲不過，繞著走還不行嗎？”穆敏拉著小蘿卜，氣呼呼地往邊上走過去。</br> “她叫杜明秀，是我表姑的女兒，算起來有點親戚關系。”回去的路上，她和小蘿卜抱怨，“我爹，不，所有人都喜歡她，說她溫婉大方，待人接物什么都好，總之把我甩了十八條街，所以我特別討厭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