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兩人依舊一前一后,小蘿卜在前面,刻意保持一步距離。</br> 穆敏快點他也快點,穆敏慢他也慢下來。</br> “這是這么怕我纏上你嗎?”穆敏心里恨恨地道。</br> 他不想親近,她偏偏不要他如意。</br> 她要讓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洪水猛獸。</br> “哎呦,疼!”穆敏忽然蹲了下去。</br> “怎么了?”小蘿卜果然緊張,回頭拉住她胳膊,擔心她滑下去,同時蹲身下去查看她的情形。</br> “秦昭,我好像扭傷了腳……”穆敏疼得臉色都變了。</br> 她雖然作假,但是傷沒作假,是真的扭傷了腳。</br> “傷得不輕。”小蘿卜替她檢查了一番后,看著她腫起來的腳踝道,“不能動了。來,我背你下山。”</br> 穆敏看著還有很遠很遠的山路,不由傻了眼。</br> 她可沒想這么折磨他啊。</br> 她只是想讓他扶著她下去,卻一時腦熱沒考慮距離,也沒考慮到能傷得這么重。</br> “來吧,我不累。”</br> 小蘿卜已經在她面前蹲下、身體,原本身后背著的包裹被他撥到了兩側胳膊上。</br> 穆敏想了一下,咬咬嘴唇,“你把東西扔在這里吧,只帶著水囊和干糧就行……”</br> 他們上山時候帶了鍋,還有一些被褥,實在是累贅。</br> “沒關系,我不累。”</br> “不行,我看著累。”穆敏把東西都扔在一邊,“不會浪費的,我爹回頭上山會撿上去的。”</br> 小蘿卜啞然失笑,也沒和她爭辯,背起她來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下走。</br> “秦昭,你偷笑什么?”穆敏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悶聲道。</br> 她是不是太壞了,她明明知道這個男人不屬于自己,還用這種小手段,貪戀他的溫柔。</br> 她是一個小偷,在偷竊不屬于自己的幸福……</br> “松一點兒,我不會把你摔倒的。”小蘿卜道。</br> 他背著的,在這一瞬間,是他擁有的所有了。</br> 所以他不舍得摔跤。</br> 穆敏松了一點兒,“問你話呢,你笑什么?”</br> “我笑啊,”小蘿卜慢吞吞地道,“都說女兒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我娘被我姐姐氣到的時候就說她是黑心棉的;我看你這小棉襖,也漏風,否則怎么能說出那種話來?”</br> 穆敏撇撇嘴:“本來距山上也沒有幾步距離,我爹才不會那么小氣生氣呢。”</br> 兩人說著話,心里都默默地希望這條路更長一些……</br> “我給你講我爹娘的故事吧。”小蘿卜主動開口道,“聽你說了令尊令慈的故事,令人動容。下山無聊,我說說我爹娘……”</br> “好啊好啊。他們一定也很恩愛吧。”</br> 豈止是恩愛,父母就是小蘿卜姐弟幾人能想象出來的最美的愛情模樣。</br> 這一開始,就講了好幾日,連帶著穆敏在家里養傷無聊的時候都纏著小蘿卜講故事。</br> “這可以寫成話本了,還是那種很長很長的。”穆敏坐在躺椅上,腳懸在半空,抱著盤子一邊吃葡萄一邊道。</br> 小蘿卜但笑不語。</br> “擦擦手。”</br> 等她吃完,小蘿卜遞上一條濕熱的毛巾,恰到好處。</br> 穆敏一邊擦手一邊看著他收拾葡萄皮,心想這個男人對人好起來,真是讓人覺得,就算立刻為他死了也值得。</br> 秦昭真的很像他父親了,情深意重,但是他又比父親克制許多,感情內斂而深沉。</br> 從她的角度來說,自然覺得小蘿卜這般更好。</br> 數著日子,還有二十五天他就要離開了……</br> “我出去打聽一下,”小蘿卜洗了盤子后道,“玉龍山那邊的情況如何了,省的你自己在家里胡思亂想。”</br> 穆敏聽了這話有些汗顏。</br> 她確實擔心父親,但是這幾天來,似乎也沒有擔心很多。</br> “不用去。玉龍山很遠,而且山勢陡峭險峻,這么短時間不會有消息傳回來的。”穆敏道,又安慰他,“其實我也沒那么擔心,因為我爹去過好幾次了。”</br> “那你這幾天都沒有過問族里的事情,用不用請幾位長老過來?”小蘿卜又問。</br> 除了問懷長老的情況外,她確實沒有問過別的事情。</br> “不用。我們統共就這么多人,大家都是正常生活,沒那么多事情。”穆敏道,“我就是有點擔心懷長老,他的病情雖說沒有更嚴重,但是也沒什么好轉……而且到現在都沒有露面,也沒排除疫病……”</br> “我覺得應該不是疫病。就算是,也應該是容易控制的那種。”</br> 兩人正在說話間,門被敲響。</br> 穆敏還沒說話,歡快的腳步聲已經傳來。</br> “吱吱?”穆敏不確定地道。</br> “是我啊!”一個輕快明朗的女聲傳來,隨即一個打扮清爽,和穆敏年紀相當的年輕女孩進來,身后背了一個大大的包袱。</br> “哎呀,家里有人?這是誰?”吱吱上下打量了小蘿卜一番,很驚訝自己竟然不認識他。</br> “他是秦昭,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慢慢說。你先跟我說說,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馮靜安呢?一起回來了?”</br> 吱吱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沒有多客氣,然后把包袱放在地上,大大咧咧地道:“一起回來了,堂哥先回家了。”</br> “哦,那就好。但是我得和你說一件事情,吱吱……”穆敏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你的房間,被他住了。”</br> 她指指小蘿卜。</br> 吱吱驚訝:“你把外面的男人帶回來住了?天,你好大的狗膽!”</br> 這措辭……小蘿卜拱拱手道:“姑娘有禮,在下秦昭。”</br> 雖然是外面的男人無疑,但是他有名有姓的。</br> 吱吱點點頭:“我知道的,她說了。我叫馮吱吱,是穆敏的丫鬟。”</br> 這樣的丫鬟?</br> 穆敏白了吱吱一眼:“你少胡說八道,有你這么囂張的丫鬟嗎?”</br> “怎么沒有?我不是活生生地坐在這里嗎?”</br> “你們先聊,我去把房間收拾出來還給馮姑娘。”</br> “不用。”</br> “不用。”</br>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br> “我去她屋里住。”吱吱指著穆敏道,“總算能住進西廂房了,光線好。”</br> 小蘿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