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他要是不顧韻姐姐死活，那也不值當(dāng)尊重了。”穆敏道，“我早該想到這件事情是你的手筆。”</br> “嗯？這話怎么說？”小蘿卜把手邊的熱茶送到嘴邊嘗了下，然后送到她唇邊，“有一點兒燙，慢慢喝，暖暖身子。”</br> 穆敏自己接過來用雙手握住杯子輕輕啜了一口：“韻姐姐去青、樓我只是有點意外，我沒想到她那么剛烈。后來的時候看到她頭發(fā)都切了，我好像有點明白過來她為什么這么做——她是擔(dān)心這件事情在長輩那里不足夠大，不能讓她悔婚，所以才做出這樣決絕的事情，沒有回旋余地。”</br> “我回來原本想問你，這件事情是誰教她的。我覺得韻姐姐自己似乎做不出這樣的事情，感覺被人鼓動了一般。”</br> 小蘿卜笑笑：“我昨日去見了韻姐姐，和她說了幾句話。但是最后做出決定的還是她自己。有一點你說的不對，她自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br> “嗯？”</br> “她事事效仿我娘，你看她身邊的兩個武婢，那是尋常富貴家姑娘會有的嗎？”小蘿卜笑道，“我只是客觀地告訴她王二在做什么事情，舅舅知道這件事情后會怎樣，多余的我并沒有說。”</br> 蘇韻從小見慣了曹溦和蘇明俊的妾室斗法，對于這樣的日子深惡痛絕，所以愿意低嫁，只是想找個一心一意的人。</br> 這唯一的指望都破滅，所以她才會如此決絕。</br> ——這一切，讓她看到了重蹈母親覆轍的可能，所以她忍無可忍。</br> “我沒出去安慰表姐，也不知道對不對。”穆敏道。</br> “沒什么對錯。”小蘿卜安慰她，“這件事情怎么說都說得通，不沾染也是好事。韻姐姐善解人意，對于親近之人并不苛責(zé)，你不用擔(dān)心。”</br> “那就好。”</br> “敏敏，”小蘿卜替她把耳邊的頭發(fā)別上去，“你這么小心謹(jǐn)慎，我會自責(zé)的。”</br> 穆敏笑瞇瞇地道：“那你就加倍對我好。”</br> “那我恐怕做不到了。”</br> “嗯？為什么！”穆敏假裝兇狠。</br> “因為我已經(jīng)把自己能給你的，全部給你了，絕無任何保留。敏敏，怎么辦？這樣我也覺得不夠，總覺得委屈了了你。在谷里，你原本那般自由自在……”</br> “自由自在也沒有你好啊。”穆敏歪頭看著他，“你這么好看，做事又周全，好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可不能便宜了別人。你看我爹把嫁妝都送來了，就怕你悔婚呢！”</br> “你說這個？”小蘿卜笑著從書桌上拿起那本《秋水拳》在她眼前晃了晃道。</br> 看起來，非但他這么想，穆敏和他想得也大同小異——別看穆梓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其實大抵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可了他們；只是心里或許還有這樣那樣的擔(dān)憂，而且也不是很甘心就這般被他拐走了女兒，所以才會那般態(tài)度冰冷。</br> “怎么在你這里？”穆敏笑著問道，“你又欺負(fù)阿貍了是不是？”</br> 她要收回從前的話，覺得秦昭是最可憐的；阿貍才是最可憐的，沒有姐姐哥哥得寵就算了，同樣被渣爹嚴(yán)厲對待，還多了秦昭這一層壓迫。</br> “他性子不夠沉穩(wěn)，還需要好好磨一磨。”</br> 穆敏眼尖地看見他桌上一卷畫冊模樣的東西，伸手過去，見小蘿卜沒有反對，便拿過來翻了幾頁，“咦”了一聲道：“秦昭，你這是謄抄的《秋水拳》？”</br> “嗯。”</br> “你自己親自謄抄？”</br> 有那時間，還不如多陪陪她呢。她都不敢打擾他，怕耽誤大事被渣爹記恨。</br> “當(dāng)然。”小蘿卜笑道，“這等絕世武功，是岳父大人的珍藏，哪里能夠外泄？”</br> “哪個是你岳父大人？厚臉皮！”</br> “剛才不是你說的送嫁妝來了？”</br> “我能說，不許你說。”</br> “好，聽你的。”</br> 穆敏“嘿嘿”笑，又問：“阿貍是不是急得抓心撓肝？來吧，你忙你的，我給你畫！”</br> 好像又找到了名正言順和他在一起的機(jī)會，真好。</br> 小蘿卜也不拆穿她，道：“那就有勞敏敏了。阿貍性子太急躁，我覺得《秋水拳》現(xiàn)在給他并不合適，所以找個理由沒收了來，等再磨一磨他的性子再給他。”</br> 穆敏：“……我覺得這樣不好。”</br> 其實她拿出來給阿貍，是心疼他因為自己挨打，擔(dān)心他心里有芥蒂，而且阿貍確實是武癡，這樣的書給他最合適。</br> “嗯？”</br> “我倒是覺得他是真心癡迷練武，應(yīng)該給他。你想你的行為，和我爹那時候非要分開我們，有什么區(qū)別？”</br> “沒區(qū)別，都是自己心愛的。”小蘿卜從善如流，“敏敏說得對，等你謄抄完，我找個理由就還給他。”</br> “不過你說得也對啦！”穆敏當(dāng)然要給他臺階下，“原本給他是有點可惜了，誰知道他會不會撒上水弄爛？還是給他手抄本就行。來來來，我這就畫。哎，我想想要不要找個理由去看看韻姐姐，算了算了，過一陣再說，還沒那么熟……”</br> 聽著她的碎碎念，小蘿卜臉上露出笑容，從她手中接過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茶，然后繼續(xù)低頭給陸棄寫信。</br> 穆敏洗凈了手后在桌子側(cè)面趴著畫畫，神情認(rèn)真。</br> 從小蘿卜的角度，能看到她長長的濃密睫毛，蝶翼一般輕輕扇動。</br> 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br> 兩人一個處理公務(wù)一個畫畫，勞累的時候就互相提醒起來活動一下，偶爾抬頭相視一笑，一室濃濃的愛意。</br> 中午燒餅懂事地讓人加了兩個菜和小蘿卜原來的份例一起送來。</br> 穆敏看著桌子上的菜式驚訝道：“秦昭你怎么吃得這么簡單？”</br> 小蘿卜笑道：“燒餅傻呵呵的，你來了也只加了兩個菜。還想吃什么，我讓人去做。”</br> “不是……”穆敏驚訝了，“這還是加了兩個菜？那平時你自己就吃兩個菜？可是我那里，每頓都至少八個菜啊！我之前問是不是太奢侈，白蘇姑姑告訴我府里都這樣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