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到底不放心,繞到無人處招出暗衛確認一番,聽到他們都說沒有察覺到異常才松了口氣。</br> 可能真的是她自己太緊張了。</br> 吱吱也嘲笑她道:“這邊城平靜得小風小浪都沒有一點兒,你瞎緊張什么?秦昭厲害著呢,這城守得固若金湯。”</br> “小心駛得萬年船。”穆敏翻了個白眼。</br> “婆婆媽媽!快走快走,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br> 邊城對于戰亂的中原百姓來說就是世外桃源。</br> 外面凄風苦雨,這里繁華若盛世江南。</br> 勾欄瓦肆鱗次櫛比,吱吱今日就是拉著穆敏給她喜歡的小生樓小樓捧場。</br> 樓小樓是臺柱子,扮相俊俏,唱腔優美,深得邊城從八歲到八十歲女人的喜歡。</br> 吱吱更是他狂熱粉絲中的骨灰粉。</br> 穆敏家底厚,把大部分都支援世子,但是還留了一部分給小蘿卜。</br> 她對此振振有詞,世子現在和秦昭一路,將來要是誤入歧途呢?她的秦昭是肯定不會犯錯的,就怕世子到時候被沖昏了頭,所以她得給他留條后路。</br> 再說她嫁人也不能一窮二白,得給自己留點傍身,這樣才有面子嘛。</br> 吱吱雖然不能與她的財力相比,但是谷里貧富差距沒那么懸殊,她自己也有兩箱好東西。</br> 只要不是過度揮霍,夠她舒舒服服過十輩子。</br> 當然這是穆敏之前的想法,現在以她在樓小樓身上砸錢的速度來看,嗯,估計只能堅持五輩子了。</br> “反正我就一輩子,死后也是便宜了別人。就當我提前分配遺產,把我的東西給樓小樓了。”吱吱如是說。</br> 穆敏對此雖然吐槽,但是并不反對。</br> 有錢難買開心,而且從小到大,她們真的沒有把那些東西和錢掛鉤,并不珍惜。</br> 走到勾欄門口,果然人聲鼎沸,摩肩擦踵,眾人不要錢,也不要命似的往里沖。</br> 據說每次進場之后,外面的大街上都會留下被擠掉的首飾,足見場面之火爆。</br> “壞了壞了!”吱吱直拍大腿。</br> 穆敏笑著打趣道:“你不是最能往前擠嗎?怕什么,往前沖就是。”</br> “不是,我忘了在珍寶閣給樓小樓定了一支發釵,今天要送給他的。”吱吱懊惱地多交道。</br> 穆敏不以為意:“那就明日唄。”</br> “不行,一定要今日。”吱吱咬牙,“今日孟四娘也要給他送東西,我就是為了要壓過她才去定制的。敏敏,好敏敏……”</br> 穆敏一聽她這般叫自己就知道沒好事,平時都是直呼姓名,今日這么親熱,一定沒好事。</br> “敏敏,你去幫我取一趟行不行?我先進去給咱們倆占位置。”</br> 勾欄并沒有雅間或者預留座位,都是統一價格,先到先得,所以吱吱急著沖進去搶位置。</br> 事實上,這里并非什么高雅的地方,在樓小樓來之前生意并沒有這么火爆。</br> 而且有錢有權人家,還是基本把戲班子請到自己家中的。</br> “好不好嘛!反正你又沒那么喜歡樓小樓。”吱吱一邊拉著她靈巧地見縫插針往前擠一邊可憐巴巴地央求著。</br> “你看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還總拉我來。我回去給你取,下次不要硬拉我。”</br> “行,放過你一次。”</br> 穆敏:“……謝謝啊,松手!”</br> 她們兩人從谷里出來,并沒有指使別人的習慣,所以當暗衛提出要幫忙的時候,穆敏拒絕了,笑道:“我自己取,正愁沒有理由晚點進去。”</br> 她才不會承認,她不喜歡樓小樓,是因為城中的女子都夸贊樓小樓的好顏色。</br> 穆敏堅定不移地認為,秦昭才是邊城第一美男,不接受任何反駁。</br> 所以她才不想去給樓小樓捧場呢。</br> 每次同樣坐在臺下相同的位置,吱吱喊啞了嗓子,穆敏挑剔得眼睛直抽筋——聽見有人夸贊樓小樓她就翻個白眼,每次看一場下來都覺得自己快變成斗雞眼。</br> 反正送禮這件事情肯定要等散場之后,她正好出去遛跶遛跶,不和這群傻乎乎的女人在一處。</br> 穆敏興高采烈地逆向而行,艱難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拍拍自己的衣服自言自語道:“這群瘋子。”</br> 珍寶閣距離勾欄不算近,來回估計要一刻鐘。</br> 穆敏慢慢悠悠地走,走到水果攤前的時候看到有人叫賣火晶柿子,顏色鮮艷欲滴,看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她便頓住腳步,打算買一些。</br> 秦昭最喜歡火晶柿子,但是一定要是正宗的。</br> 穆敏問了價格,竟然要五十文一斤。</br> 要知道當地的柿子,最好的也不過三五文一斤,而且鮮人問津。</br> “這筐都給我。”她財大氣粗地開口道。</br> 小攤主人愣住了,經過旁邊人指點,頓時激動地拱手行禮,連連稱是。</br> “這世上,真有傻子敢賣,也有傻子舍得買。”</br> 身后傳來一個嘲諷的聲音,穆敏不由轉頭回去看。</br> 眼前的是一個舉著“神算子”牌子,穿著破舊道袍,看起來簡直落魄得像濟公一般的算命先生。</br> 這算命先生正是黃一手。</br> 但是穆敏不認識,她覺得這個人好生奇怪,一定是嘩眾取寵,故意說這樣的話吸引自己的注意,然后達到某種目的。</br> 如果這果真是個以此為生、如假包換的算命先生,穆敏猜測他多半是要借著自己來出名。</br> 托秦昭的福,她現在大小也算個人物,得意臉。</br> 但是有名氣更要愛惜羽毛,不能被這種人碰瓷。</br> 所以穆敏很快收回視線,對他置若罔聞,道:“麻煩你幫我送到將軍府。”</br> 賣柿子的人點頭如搗蒜,提起裝柿子的筐,沒好氣地對差點壞他生意的黃一手道:“窮寒酸,讓開。”</br> 黃一手也不生氣,道:“你真有眼力勁,我就是窮寒酸,沒吃過五十文一斤的柿子,給我嘗一個如何?”</br> “你聾了嗎?穆姑娘已經都買了!”</br> “穆姑娘?丫頭是你嗎?反正你買了一筐,也不差一個,做個好人,給我老頭子嘗嘗。”黃一手笑道,一點兒沒見外地把臟兮兮的手伸向筐里。</br> 穆敏沒讓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