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看著吱吱,眼神有擔心,也有憐惜。</br> 她說:“剛才侍衛審問了抓到的其他人。他們說,樓小樓送你的那方帕子上,有特殊的香料。他們有引路蜂,可以循著帕子上的香氣找來……”</br> 吱吱氣得滿臉通紅,“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這么利用我,這個混蛋!”</br> 穆敏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放在心上。現在看清楚他的面目,比以后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看清更好。你也不用內疚,就算你有過,也將功補過了。”</br> 大義滅親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br> 而在電光火石間,吱吱幾乎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這樣的選擇,穆敏很感激。</br> “什么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他就是個優伶而已!”吱吱跺腳氣呼呼地道,“我也就是玩玩,才沒有對他真的動感情。”</br> “沒有,你沒有。”穆敏看著激動的她,連忙安撫道。</br> “別讓我再看見這個王八蛋,否則一定剁了他。行了,抓到刺客就好,省得我內疚。走了,我要回去睡覺。這三更半夜擾人清夢,太恨人了。”</br> 說到最后,她的話音中還是帶出了哽咽之意。</br> 這是個嘴硬的姑娘,心里到底悲傷已經泛濫成災,臉上卻還要云淡風輕。</br> 小蘿卜看向穆敏,后者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眼中帶著心疼。</br> 這是一場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戀情。</br> 若是正常的無疾而終也就算了,偏偏她一片赤誠熾熱之心被人利用,這種傷痛,外人怕是難以體會。</br> “不對!”吱吱走到門口還是頓下腳步,用袖子擦了一把臉,轉過頭來氣勢洶洶,“我還沒有搞清楚,他為什么這么喪心病狂地來刺殺秦昭!”</br> 穆敏也看向小蘿卜,剛才他們兩人也在討論這個問題,只是還沒有結果。</br> “我也不清楚。”小蘿卜道,“但是我的人,在樓小樓剛嶄露頭角的時候就盯上了他。”</br> “為什么?”吱吱睜大眼睛。</br> “這種魚龍混雜地方的名角,基本都在我的監視之中。”小蘿卜從容的道。</br> “穆敏,你男人也太可怕了吧。我在府里呆了這么久,就差把耗子窩翻開看看了,都沒有察覺到秦昭還有替他辦這種事情的人。”吱吱驚嘆道,同時撇撇嘴,“那秦昭你也太不厚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有問題了?”</br> 小蘿卜笑笑,他不會告訴她,刺探消息這樣的事情,當然要交給最專業的人做。</br> 魏紳,在穆敏出現之前,就已經成為小蘿卜的人了。</br> 這件事情,知道的除了當事人,也只有陸棄了。</br> “也沒有很久。就是前些日子城門那次,他去給那些明顯有問題的人作保,我才盯上他的。”</br> 穆敏道:“而且也沒有什么證據吧。”</br> “嗯。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對我有如此深仇大恨。從他身上搜出來的都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他是帶著和我同歸于盡的想法來的。只是他的那些幫手,雖然算是好手,但是明顯經驗不夠。”</br> “那我還是先回去睡覺,等著你審問清楚了再說。”</br> 說完,吱吱又轉身欲走。</br> 穆敏拉住了她:“等等吧。侍衛已經在連夜審問了,等個準信兒再回去睡。”</br> 否則回去也是睡不著的,這話她沒有說出口。</br> “那行吧。”吱吱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走到椅子上坐下,托腮靠在小幾上,眼神迷茫。</br> 穆敏看了一眼小蘿卜,走過去挨著吱吱坐下。</br> “我知道你難過。但是……”</br> “誰說的?我才不難過呢!他不就是一個戲子優伶之流嗎?就是個玩物而已,誰會動真心?我又不是傻子。”</br> 穆敏不再說話,這個嘴硬心軟的閨蜜,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br> 難過是難以避免的,語言是蒼白的。</br> 唯有時間,方可治愈傷痛。</br> 正在說話間,侍衛在門口稟告:“大公子,樓小樓說想要見您。”</br> 小蘿卜負手而立,思考片刻后道:“帶他上來。”</br> 他看向穆敏,后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開口問吱吱,“要不咱們回避一下?”</br> 吱吱卻問小蘿卜:“必須要回避嗎?我想留下,看看畫皮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br> 小蘿卜點頭道:“那就留下吧。敏敏,你和吱吱多加小心。”</br> “嗯。”兩人齊聲答應。</br> 片刻之后,沉重的腳鐐聲響起,往日讓城中無數少女尖叫瘋狂的樓小樓被兩個侍衛押著進來,手上腳上都帶著沉重的鐐銬。</br> 然而他面色從容更勝從前,有一種坦然赴死的感覺。</br> 吱吱定定看向他,眼神含著控制不住的眼淚。</br> 她忽然發作,把面前的茶杯拿起來狠狠砸向他。</br> 穆敏伸手攔了一下,茶杯偏離了方向,擦著樓小樓的頭發飛過去,砸到柱子上,茶杯粉碎,茶水濺得到處都是。</br> 樓小樓波瀾不驚,努力抬手向她行禮,苦笑一聲:“吱吱姑娘,對不住。”</br> 吱吱只是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br> 她不敢開口,害怕一開口自己的眼淚就落下,那就太丟人了。</br> 她真的不是非他不可,可是她那么真心地喜歡他,他不領情就算了,利用自己傷害自己的朋友算怎么回事?</br> 如果他得手,穆敏怎么辦?她又如何面對?</br> 小蘿卜冷聲道:“你說要見我,現在見到了,為什么不說話?”</br> 樓小樓道:“秦昭,我本不想殺你,之前也深深敬佩你,知道邊城能有今日繁華昌盛,你功不可沒。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勢必要來這一遭。無論成敗,我都沒有想活著回去。所以你動手吧!只是其余人,都是幫我而已,流放也罷,坐牢也罷,只希望你能夠饒他們一命。”</br> 殺父之仇?這個問題貌似復雜了。</br> 小蘿卜問:“你真名叫什么?”</br> “辛光。”</br> “辛光?你姓辛?辛苦的辛?”</br> “對。”</br> “你和以身殉國的辛達辛將軍是什么關系?”</br> “辛達正是家父。”樓小樓用兇狠的眼神看向他,“他因為反對你,被你記恨,公報私仇,慘死在戰場之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