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笑瞇瞇地道:“我給她指了條明路,讓她去找黃一手了,嘿嘿。”</br> 小蘿卜愣了下,隨機笑著點點頭:“是個好主意。”</br> 穆敏知道的,他也知道。</br> 蘇韻不能等,回去略收拾了一下就提著酒出門了。</br> 害怕被人認出來,她特意找穆敏借了馬車。</br> 穆敏的車,爹總不敢攔。</br> 來到黃一手家,他的院子依然和從前一樣敞開著。</br> 蘇韻對粉衣道:“你在照壁后面守著,別讓人發(fā)現(xiàn)你。要是有別人進來,你就出聲讓我知道,好及時回避。”</br> 粉衣點點頭。</br> 可是等蘇韻進去后,粉衣在外面就有些站不住了,探頭往屋里看看,然后偷偷溜出去到街上玩。</br> 姑娘進去,一時半會也出不來,她先出去轉轉。</br> 蘇韻在門簾外喊了一聲“黃前輩”,似乎聽見里面有回應之聲,便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提著裙子走進去。</br> 可是進門之后她卻發(fā)現(xiàn),黃一手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偶爾發(fā)出嗯啊之聲。</br> 顯然剛才她以為的那聲回答,只是黃一手睡著后的夢話而已。</br> 蘇韻苦笑一聲,看起來她真來得不是時候。</br> 但是現(xiàn)在為了躲蘇明俊,她好容易才出來一趟,不能就這么輕易離開。</br> 她決定退出去等著黃一手醒來。</br> 可是轉念一想,她總不能時不時地開口詢問黃一手是不是醒了,擾人清夢。那該如何讓黃一手醒了后立刻就知道她在門外等著呢?</br> 蘇韻看著手中拎著的酒壇,頓時有了主意。</br> 她躡手躡腳地上前,把酒壇放到書桌邊上,打開了酒壇,酒香頓時四溢。</br> 蘇韻心想,這樣或許黃一手還能快點醒來。</br> 穆敏說黃一手一定在院子里曬太陽,沒想到他在書桌前,還在寫字。</br> 因為他睡著了手里還握著筆。</br> 蘇韻想了想,還是伸手要幫他把筆取下來,因為看到筆尖的墨已經凝成一滴,馬上就要滴下來,要是弄臟了紙張就不好了。</br> 她探身過去幫忙,眼神卻無意中掃過黃一手壓在身下的圖,頓時驚住了。</br>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渾身都在發(fā)抖,后退幾步,逃也似的跑了。</br> 她不知道,她剛剛走出門,黃一手就從桌上抬起頭來,笑得皺紋都開了,抓起酒壇子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不錯,不錯,是個上道的。”</br> 蘇韻覺得心驚肉跳的過程,其實很短暫。</br> 她慌慌張張?zhí)嶂棺映鲩T,卻沒有找到粉衣,問馬車車夫,后者告訴她粉衣偷偷出去玩了。</br> 蘇韻又急又氣,不想管她,然而又怕露餡,只能讓車夫把車趕到隱蔽處,耐著性子等她回來。</br> 她坐在馬車里渾身冰冷,思緒混亂,許久才平靜下來。</br> 粉衣回來被車夫喊住,嚇得臉都紅了,上馬車后連連請罪。</br> 蘇韻雖然氣,但是也沒有心情和她發(fā)作,便冷聲道:“回去再說。”</br> 回去后就讓娘換了粉衣,她明明囑咐她在外面看著,她竟然還敢偷溜出去玩。</br> 粉衣縮在馬車一角,抱著膝蓋低頭不敢看蘇韻,縮成一團努力降低存在感。</br> 回去后蘇韻對亦步亦趨跟著她的粉衣道:“你先回去,不用你跟著了。”</br> 這樣的丫鬟,實在令人太氣憤了。</br> 粉衣跪倒在地:“姑娘,我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br> 旁邊有人看過來,蘇韻頓時怒了,冷聲道:“你確定你要跪在這里嗎?若是不回去,那就一直在這里跪著吧。”</br> 她最痛恨這樣的行徑,因為這是府里那個狐媚子姨娘慣用來陷害她娘的招數(shù)。</br> 粉衣哭著爬起來,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br> 蘇韻小步快跑,后來又覺得不對,盡量控制面色如常,腳步也和從前一樣往穆敏院里而去。</br> 吱吱睡到日上三竿,披頭散發(fā)地出來找水喝,見到蘇韻還打了個招呼。</br> “敏敏在嗎?”蘇韻問。</br> 吱吱撓撓頭,看著她目光中的焦急,還有些奇怪地問:“不在啊,有急事?我剛才喊她給我弄點水都沒理我,估計不在。”</br> 穆敏果然沒在。</br> “姐姐要是著急,去秦昭那里找,一抓一個準。”</br> 蘇韻卻道:“我還是在這里等她。吱吱你要是方便,能不能幫我去喊她一聲?算了,還是算了。”</br> 吱吱越發(fā)奇怪了,“姐姐這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是需要,我去給你喊她,不要緊的。”</br> 蘇韻擺擺手。</br> 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讓小蘿卜察覺,他那么聰明,有蛛絲馬跡就會被他發(fā)現(xiàn)。</br> 吱吱還沒洗漱完穆敏就回來,手里拎著一盒點心:“吱吱,我給你帶……韻姐姐,你怎么來了?”</br> 蘇韻從院子里的石凳上站起來:“敏敏,我有事請你幫忙。”</br> 穆敏點點頭:“好,我們進屋說。”</br> 進屋之后,兩人坐下,蘇韻壓低聲音道:“我去找黃一手了。”</br> “他答應幫忙了?”</br> “沒有。他在睡覺。”</br> 穆敏:“……”</br> 蘇韻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穆敏道:“姐姐不必瞞我,好歹我能幫你出點主意。”</br> 蘇韻搖搖頭,聲音幾不可聞:“敏敏,以后你再也不要去找黃一手了。”</br> 穆敏驚訝。</br> 蘇韻卻急急地抓住她的手:“聽我的,我不會害你的。雖然之前我腦子發(fā)昏你拒絕了我,但是我絕沒有記恨你。”</br> “我相信韻姐姐坦坦蕩蕩,不會記恨我。但是到底為什么呢?是黃一手跟你說什么了?他神神叨叨的,也不要完全信他。”</br> “不是……”蘇韻搖搖頭。</br> 她又思索片刻,這件事情不說清楚,恐怕穆敏不知道其中利害關系。</br> 所以她道:“我說了你別激動。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我先發(fā)個誓,若是我泄露給除了你之外的第三個人聽,就讓我天打雷劈。”</br> 穆敏驚訝:“韻姐姐不要發(fā)這樣的毒誓。”</br> “事關你的名節(jié),我不敢掉以輕心。我今日去,看見那黃一手,在偷偷畫你的畫像!他意圖對你不軌!”</br> 穆敏不敢相信:“這,這怎么可能……”</br> 她一直都把黃一手當成長輩,他也一口一個“丫頭”,分明也是把她當成后輩疼愛的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