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想一巴掌拍死流云。</br>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因為拍不過她。</br> “你等著,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你不明不白中毒!”燕川俯身,用黑亮的瞳仁盯著她,一字一頓地道。</br> 看看,老子沒哭,老子才不會為你拓跋黑胖哭!</br> 流云睜大眼睛看著他,從他眼眸里看到自己的面龐,頓時嘴巴一咧,露出整整齊齊的兩排白牙,笑了。</br>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這大概也算,他眼里有了她。</br> 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心里也有她。</br> 燕川看著她明明已經燒成了猴子屁股模樣卻還是花癡地看著自己笑,氣不打一處來。</br> 這個女人真是瘋了。</br> 然而他剛想發火,就見流云腦袋一歪,暈過去了。</br> 一陣兵荒馬亂,太醫趕來,診脈說她只是身體虛弱條件下,體力消耗太多,這才昏迷過去。</br> 燕川:“……笨死她得了!”</br> 他剛要站起身出去查這件事情,就見丫鬟端來了藥。</br> 他原本沒當回事,反正不管怎么弄,把藥灌下去肯定就好了。</br> 對于蔣嫣然的醫術,他現在是盲目崇拜。</br> 沒想到,丫鬟犯難的模樣落入了他的眼中,怯怯議論聲也被他聽到。</br> “公主最討厭吃藥,你去試試。”</br> “我不去,你這是害我,你去。”</br> 看看幾個剛才對自己兇神惡煞的丫鬟,現在變得扭扭捏捏娘們一樣——呸,讓她們氣暈了,她們本來就是娘們,燕川皺眉斥道:“你們在干什么?不好好伺候主子,作什么妖!</br> 丫鬟們沒有理他,還是你推我搡,誰都不肯上前。</br> 燕川看著那藥被推得濺出來了幾滴,頓時氣結,自己端過來道:“還以為你們多么忠心耿耿,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br> 等黑胖醒來,讓她自己看看,她這些丫鬟都是什么德行!一個個的,都該打出去。</br> 燕川把流云扶起來,后者靠在他胸前,喃喃囈語:“父皇,我不要起,我還要睡。”</br> 燕川:“……張嘴,吃藥!”</br> 他要真是她父皇,一定餓著她,不許她吃飯。</br> 這大身板,感覺比他都寬大了。</br> 流云一聽是藥,眼睛都沒睜開,手臂已經在胡亂飛舞:“滾開,我不要吃藥,滾開!”</br> 燕川沒有防備,手里的藥被她打翻,手臂也被她打得火辣辣地疼,抽著冷氣,用很大力氣強忍著才沒有把她摔到床上。</br> 拓跋黑胖,你這么大塊頭,也好意思學他小妹妹一樣撒嬌不吃藥?</br> 念念那是撒嬌,你這就是撒潑了,東施效顰!</br> 這時有丫鬟沖過來抱住流云的胳膊,急忙在她耳邊小聲道:“公主,公主不吃藥,不吃藥,皇上來了。”</br> 流云神奇地慢慢安靜下來,又喃喃喊了幾聲“父皇”,才又睡了過去。</br> 燕川的眉頭緊蹙,慢慢把她放下,道:“讓人重新去熬一碗藥來。不,這次多熬幾碗。你們就是強灌也要灌下去。性命攸關的事情,哪個敢任性?”</br> 安撫流云的丫鬟壯著膽子道:“太子殿下,要不您留下幫幫忙?我們要是給公主灌藥,那真是不想要命了。”</br> “為什么?”</br> “此事說來話長……求求您別走,現在只有您救得了公主了。”</br> 說話間,竟然在他腳下跪下。</br> 燕川怒不可遏:“要你們這群廢物做什么!看不好主子,讓主子中毒,現在喂藥都做不到!”</br>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黑胖的人,他早就讓人拖出去打了。</br> 丫鬟們都低下了頭,不敢作聲,也不敢攬喂藥的活兒。</br> 這種情況,燕川也走不了,他讓人吩咐下去徹查這件事情,然后坐在床頭繡礅上等著流云醒來。</br> 這個時間有點漫長,盯著昏睡的黑胖看,燕川覺得他似乎看瞎了,竟然覺得黑胖五官似乎也沒有那么難看了。</br> 燕川甩甩頭,挪開視線。</br> 不能再看下去了,或許這就是看習慣的可怕之處了,連審美都被影響。</br> 他抬頭看向剛才同他說話的丫鬟,低聲問道:“你倒是和我說說,你們家公主為何如此懼怕服藥?”</br> 丫鬟低頭,腳不安地在地上磨蹭著,吭哧半天沒說出話來。</br> 燕川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見狀怒道:“我已經在救人了,你們卻連說句實話的誠意都沒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在這里待了。”</br> 丫鬟害怕,這才道:“太子殿下息怒。實在是家丑……公主小時候,曾被人哄騙吃藥,差點丟了性命……”</br> “誰?被誰哄騙?”燕川眼中有怒火。</br> 黑胖小時候?</br> 他不由想起燕念。</br> 對小孩子下手的人,罪無可恕。</br> “是宮里的人。”丫鬟實在不敢再說了,“太子殿下,您別為難奴婢了,等公主醒了,您問她吧。”</br> 燕川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再作聲。</br> 宮里的齷齪事情太多了,他從小聽說了,甚至親眼見到太多。</br> 這也是他現在為什么感念蔣嫣然的理由之一——在她的掌控之下,宮里或許還有不公,還有各種各樣的矛盾,但是沒有陽光照不到的無邊黑暗。m.</br> 所以他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出來,黑胖受到的創傷,應該和宮闈秘辛有關系。</br> 一會兒,熬好的藥再次被送來,眾丫鬟用期待緊張的眼神看著燕川。</br> 這次的第一碗還是沒喂進去,因為流云力氣實在太大,燕川按不住她,被傾倒得滿身都是藥。</br> “過來幫忙!”</br> 這次眾丫鬟手忙腳亂上前,幫忙壓腿的壓腿,壓胳膊的壓胳膊,七八個人死死壓在流云身上。</br> 燕川把手插到流云頸后,略一用力把她的頭扶起一些,墊上兩個枕頭,然后把藥拿過來,伸手捏住流云的鼻子。</br> 流云呼吸不暢,只能張嘴,燕川眼疾手快,把藥往她嘴里倒。</br> 雖然流云被嗆得直咳嗽,但是好歹進去了大半碗藥,眾人都松了口氣。</br> 看著床鋪上的被褥,包括自己和流云的衣服都被濺上了藥,燕川站起身來道:“伺候好你們主子,我換身衣服,一會兒就來。”</br> 等燕川離開后,流云猛地睜開眼睛,把屋里的人嚇了一大跳,隨即一擁而上,把她團團圍住。</br> 流云還燒得迷迷糊糊,卻失望地道:“原來是這樣喂藥,我的鼻涕差點都被捏到他手上吧。我還以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