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在朝堂上下令去遼東傳旨,調任在遼東經營數十年,成名在她外公陸棄之前的宋霆去駐守邊城,令陸棄解了兵權進京。</br> 一下子動了兩個資格最老,兵權最大的人,震驚朝野。</br> 解小蘿卜兵權這件事情之所以影響有限,是因為更多的兵權握在陸棄手中,加上蘇清歡和阿嫵這兩人都向著皇上,便大事化小,很快消弭于無形。</br> 但是現在不一樣,皇太女要動的,是秦家的根本。</br> 宋霆好惹嗎?雖為老將,但是當年為了一個女/奴公主憤然與家中決裂,獨守遼東幾十年的人,難道就沒有血性,能任由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拿捏?</br> 兵權這都是實打實的,就是皇上,也不敢動動上下嘴皮子就給人家下了。</br> 這是要引起大亂子的。</br> 這次可不是那一小撮御史上躥下跳反對皇上立皇太女的局部斗爭了,這次幾乎所有大臣,包括明唯、司徒清正等人,都懇請皇太女三思后行,收回成命。</br> 才過了幾年好日子,這就要自毀根基了?</br> 縱然狡兔死,走狗烹是歷朝歷代都無法打破的,可是當位者不是還得審時度勢,慢慢收拾嗎?</br> 君不見,前朝削藩,足足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嗎?君不見,再前屬三朝,皇帝就是削弱兵權的時侯引發了手下將領暴動,最后改朝換代了……</br> 這絕對不是玩笑,所以群臣都激烈反對。</br> 姮姮卻表現出來和皇上一樣強勢,甚至更加強勢的一面,令人即刻去邊城和遼東傳旨。</br> 明唯帶領所有大臣長跪不起,然而她卻一意孤行。</br> 退朝之后,朝臣們依然不肯退去,懇請她收回成命。</br> 姮姮甩袖而去,自己回了東宮,然后吃吃喝喝。</br> “殿下,太傅來了。”宮女小心翼翼地回稟道。</br> 這位主子,雖然親和,但是永遠不要揣測她的心理,小心伺候為上。</br> “不見。”姮姮擺擺手,繼續歪在榻上翻著一本游記。</br> 父皇前幾日來信說已經到了曲阜,帶著母后去了孔府,還吃到了一道特別好吃的豆腐,是用當地泉水做出來的豆腐,味道十分好。</br> 如果她也去,就好了……</br> 舅舅肯定和明唯他們穿一條褲子,要來勸誡她。</br> 她腦仁疼,不想見。</br> 可是過了一會兒,阿貍進來了。</br> 姮姮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笑瞇瞇地道:“小舅舅你怎么來了?”</br> 阿貍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殿下,太傅要見您,讓我進來再回稟一次。太傅說,您該去上課了。”</br> 小蘿卜在外面,阿貍說話也得一本正經。</br> 姮姮:“……孤要監國,國事繁忙,不上課了。”</br> 開玩笑,現在她是萬人之上,她說了算。</br> 可是話音剛落,小蘿卜已經自己走了進來。</br> 姮姮站起身來,笑容滿面:“舅舅,我正想換身衣服去上課呢,您就來了。”</br> 阿貍:“……”</br> 他大概幻聽了。</br> 小蘿卜向姮姮行禮,然后示意阿貍出去,道:“我是來問殿下一件事情的。”</br> 姮姮眼珠子轉轉:“舅舅您說,坐下說。沒有外人,就咱們兩人,不必拘禮。”</br> 現階段要交好大舅舅,圣旨都下了,外婆進京還遠嗎?去套黃一手的話,也很近了。</br> 小蘿卜面無表情地在她對面坐下,姮姮也乖乖坐下。</br> “殿下除了下令宋霆調任邊城,還有密旨嗎?”</br> 姮姮眼神中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之色。</br> 看見她的神情,小蘿卜頓時放下心來,面色也緩和了很多,笑著道:“如此我便放心了。”</br> 他就知道,姮姮雖然膽子大,但是絕不愚蠢。</br> “大舅舅,是不是有人給你通風報信了?”姮姮飛快地盤算著自己身邊的人。</br> “沒有。我帶了你這兩年,難道還不了解你的性情?”</br> 姮姮笑了,托腮道:“那大舅舅說說,多表揚表揚我,嘻嘻。”</br> “少年老成,謀定而后動;與當今圣上,如出一轍。”</br> 這話說得姮姮心花怒放,道:“多謝大舅舅夸贊。那大舅舅能不能再推測下,我給了宋霆什么密旨?”</br> 小蘿卜平靜道:“為子孫謀深遠,世人皆不能免俗。宋霆是百年不遇的將才,但是只有一個兒子,兒子資質平常,又沒有狠心操練,現在完全是靠宋霆帶著幾個養子撐起遼東。宋霆一死,遼東必然易主,宋承祖就無所蔭蔽,即使有個國公之名,幾代之后也沒什么建樹了。”</br> 他看著姮姮:“如果我沒有猜錯,殿下是許了宋霆為異性王,世襲罔替,不知猜測是否正確。”</br> 姮姮道:“怪不得我如此聰明,蓋因名師出高徒。大舅舅猜測得一點兒都不錯!”</br> 打一棒子給一甜棗,這一招她用得爐火純青。</br> 說白了,誰也不是傻子,各取所需,等價交換而已。</br> 尤其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想著占便宜就是自己找不自在。</br> 宋霆這邊過去了,剩下的人就不敢堅持了。但是他們,恐怕得不到這么好的待遇。</br> 小蘿卜笑了。</br> “大舅舅以后也要多笑,板著臉太嚇人了。”姮姮吐吐舌頭,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br>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外公那邊呢?”小蘿卜又問。</br> 姮姮很從容:“沒事,有外婆在。”</br> 小蘿卜:“如此相信你外婆?”</br> “對,比相信母后還相信。戰神只有一個,能征服戰神的女人,只有我外婆。”</br> “鬼靈精。”小蘿卜忍不住摸摸她的頭。</br> 對她有多嚴厲,對她就有多期待。</br> 他教導的孩子,天賦卓然,雛鳳清于老鳳聲,令他無比欣慰。</br> “但是這件事情,”小蘿卜緩緩開口,“可能未必事事像你想象的那般順利;中間任何地方出了差池,你打算怎么辦?”</br> “我不想中間出差池,所以一定好好做。我若是錯了,最多說我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大舅舅,我還是個孩子。但是我若是對了,父皇以后就容易很多了。這件事情既然注定要有人來做,我來。”</br> “如果你失敗了,被人追究呢?”</br> “大不了廢了我,”姮姮坦然道,“我父皇就我一個女兒,時過境遷,最后還不是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