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早就說好要帶著吳魚來給蘇清歡賀壽，后者也答應了。</br> 雖然對于夜絹的存在很膈應，但是姮姮也并沒有撕破臉皮，只是對于吳魚不肯送她走，多少耿耿于懷。</br> 今日她去找吳魚一起，卻被后者以夜絹不舒服為由推拒了。</br> 當然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和煦和為難。</br> 什么“夜絹這樣，我不放心”，什么“人很多，我就不去了，免得讓你為難”……</br> “燕淙，我不想聽任何理由，真的。”</br> 燕淙摸摸下巴：“我也不愿意聽。要不，你和他算了吧，讓他娶了他的好表妹，給人當便宜爹去！你做什么要這么委屈自己？”</br> “我也和自己這樣說過。可是我又想，我喜歡的，不就是他溫和的樣子嗎？”</br> 燕淙頓了半晌，竟然憋出來一句聽起來粗糙但是細品卻很有哲理的話。</br> 他說：“他的溫和不是給你，那算個屁！賀姮你別傻了，不是單獨給你的，有什么好稀罕？”</br> 一語驚醒夢中人。</br> 姮姮終于知道自己這些日子郁郁寡歡的原因了。</br> 不是吳魚對她不好了，而是他把曾經只給自己的好，現在也一樣給了別人。</br> “燕淙，謝謝你！”姮姮從石凳上跳了起來大聲地道。</br> 她幾乎是在喊，仿佛隨著這一聲大喊，心中的郁郁之氣也隨之而去。</br> 燕淙被她嚇了一大跳，“賀姮，你瘋了？”</br> 這人不瘋會和自己說“謝謝”？簡直是天降紅雨。</br> “對，我瘋了，我瘋了還得說聲‘謝謝你’。”姮姮大笑著道，笑著笑著就流出了淚。</br> 她仰頭看向高天白云，那里廣袤無邊，寧靜高遠，逼退了她的淚，開闊了她的心胸。</br> 她喃喃地道：“再好，不是唯一，我也不要。”</br> 她最青澀純真的愛戀，就這么結束了。</br> 本以為要攜手跨過千山萬水，艱難險阻，現在想來都是自己一廂情愿。</br> “拿嘴謝我？”燕淙翻了個白眼，“我的兩千兩銀票啊！”</br> “哈哈哈哈，給你兩個美人。”</br> “真的？”燕淙眼睛亮了。</br> “真的。話說燕淙你可真不是人啊！”姮姮伸手擦去眼角殘留的淚，“我都這樣了，你還記掛著自己那點小心思。”</br> “你找不到男人就得讓全世界陪著你打光棍，可沒這樣的道理。”</br> “懶得理你了。”姮姮道，“我去找哥哥說清楚。你等著，回頭我讓人把美人給你送去，說話不算話，我就是小狗。”</br> “你要說話算話，我給你學狗叫都行。”</br> “瞧你那點出息。”姮姮不屑一顧，轉身跑著去找吳魚。</br> 她痛痛快快地道：“哥哥，我討厭夜絹，可是你偏要讓他在家里住。我討厭你對她像對我一樣好，你這樣，我都不想嫁給你了。”</br> 說這話的時候，姮姮還想，如果他挽留，如果他說讓夜絹走，自己該怎么辦。</br> 可是吳魚并沒有。</br> 他只是用力解釋他和夜絹不是她想象的那種關系，請她不要誤會云云。</br> 姮姮徹底心死，面上卻笑道：“那這樣的話，哥哥便當我變心好了。”</br> “姮姮，你別胡鬧。”吳魚徹底慌了，“夜絹是我表妹，我怎么能不管她呢？我若是那樣的人，你還會喜歡我嗎？”</br> 姮姮咬了咬嘴唇，道：“哥哥，我是什么人，你該很清楚的，不是嗎？我喜歡你不是今日才開始了，你了解我也時日已久。”</br> “你該知道我小心眼，容不得人，可是你還是把夜絹接到了府里。”</br> “我已經明確告訴你我的不喜歡，也和你吵架了，你依然沒有做任何改變。”</br> 其實她想說“你依然我行我素”，可是她沒舍得。</br> 即使到現在，她對他都舍不得說重話。</br> 他是她心底的白月光，舍不得觸碰。</br> “哥哥，你要我為你想，接納她；可是你為我想過嗎？”</br> “我都說了不喜歡，你處置起來真的很難嗎？”</br> “你給她置辦宅院，買百八十個奴婢伺候，我都沒話說。怎么非得你？”</br> “你不覺得她有問題，覺得是我胡攪蠻纏不容人，覺得我不為你想，哥哥，這對我公平嗎？”</br> 吳魚愣住了。</br> 姮姮眼中閃動著淚光，然而卻并沒有流出淚來，她還在笑。</br> “如果哥哥自己能想明白，或許我能當做沒發生過；如果我自己也沒想明白，或許我還能糊涂下去。但是現在我先于哥哥明白了，所以，哥哥，你還是做我的哥哥吧。”</br> 姮姮說完，努力對他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擺擺手：“你回去陪著夜絹吧，哥哥我走啦！”</br> 她幾乎是一溜小跑地離開，她怕自己淚崩。</br> 這一切來得太快，吳魚眼睜睜地看見她就要消失在拐角，這才奮力追去：“姮姮，你等等。事情不是這樣的……”</br> 沒想到，斜里卻突然伸出一只手攔住了他。</br> 吳魚驚訝地看著擋住他的人——竟然是姮姮的暗衛，一個他曾見過很多次，但是從未和他說過話的男人。</br> 那個男人說：“算了吧，你配不上皇太女。追不上她的腳步，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跌倒，看著她遠去。”</br> 吳魚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停下了腳步。</br> 再說燕淙，看見姮姮離開，他心里多少有些擔心，吃飯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br> 好容易等眾人都熱鬧完了要各回各家，他想偷溜去看看姮姮怎么樣，忽然被蔣嫣然叫住。</br> “母后有事？”燕淙頭大，陪著小心問道。</br> “你別著急跑，先和我回去，我要送你份大禮。”</br> 來自母后的大禮？</br> 燕淙立刻雙手捂住屁股：“母后，我沒闖禍，一直老老實實的。我和賀姮從來都這樣打鬧，不記仇。您沒看見，我被她欺負的時候更多呢！”</br> 燕云縉瞪了他一眼：“真是個傻小子。”</br> 蔣嫣然道：“還不是像你？正事不想，天天想那些。”</br> 燕淙愣住了：這是什么意思？</br> 燕云縉踢了他一腳：“還不快跟上，你母后給你準備了兩個人。”</br>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燕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