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要起身,被陸棄按住。</br> 他猿臂一伸,拿過自己的衣服穿上,衣袂帶風,動作凌厲而迅速。</br> “進來。”</br> 白蘇低著頭進來,雙手恭恭敬敬地把紙條呈上。</br> 陸棄用手指從她手中拈起來,一絲都沒碰到她,道:“誰送來的?”</br> 蘇清歡在帳子后面悉悉率率地穿著衣服,聞言頓住了動作,側耳傾聽。</br> “奴婢也不知,是有人用飛鏢射進院子里來的,白芷已經追了出去。”白蘇道,“飛鏢在這里,請將軍過目。”</br> 說話間,她從腰間拔出用帕子包了幾層的飛鏢。</br> 陸棄撿起來看了一眼,很是尋常,并沒有任何特殊印記。</br> 蘇清歡掀開帳子下床,白蘇忙過去,半跪在地上要替她穿鞋。</br> “不用。”蘇清歡自己套上鞋走到陸棄身邊,踮腳歪頭看著他手中的紙條。</br> 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小心偷襲。</br> “你認識這筆跡嗎?不認識吧,”蘇清歡自言自語道,“既然沒署名,應該也不想被查到。小心偷襲,小心偷襲……難道是大歡之前跟我說的,成王要在你生辰那日暗算你?”</br> 陸棄道:“或許吧,并沒有太大用處。”</br> 說話間,他把紙條折成小塊塞到袖子里,替蘇清歡整理了一下沒弄整齊的衣領,道:“再睡一會兒去,我先回去。后日的游船,我會安排好,想起別的什么需要,就讓人帶信給我。”</br> “還游什么船!”蘇清歡急得跺腳,“魏紳說有危險,陌生人也匿名預警,你生辰那日別出門,我就不信他們在地虎軍中,還能對你下手!”</br> 陸棄倨傲道:“在哪里宵小之徒都不足為懼。”</br> 蘇清歡卻憂心忡忡。</br> 陸棄見狀只能道:“放心,我早有安排,帶你去游船,也是引蛇出洞。你只管好好游玩,剩下的自有人操心。”</br> “真的?我跟你說,你要是逞強,”蘇清歡努力睜大眼睛做出兇狠的模樣,“我,我就……”</br> 狠話說不出口,因為舍不得。</br> “好了,”陸棄微笑,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我先走了,后日見。”</br> 蘇清歡呆呆看著他的笑容,到底不放心地囑咐道:“萬事小心。白芷回來,有消息我讓人找你。”</br> 陸棄剛點頭,白芷就回來了,滿臉歉疚地道:“將軍,姑娘,奴婢無能,人跑遠了,不見蹤影,奴婢擔心是調虎離山,不敢繼續再追。”</br> 蘇清歡害怕陸棄責罰她,忙道:“天色不清,這附近胡同巷口那么多,不怪你。”</br> 沒想到,陸棄竟然“嗯”了聲,冷聲道:“他既然敢來,就是做了萬全準備,沒那么容易被你追上。罷了,是敵是友,是真心相幫還是陰謀詭計,總有水落石出的那日。你們時刻謹記,最重要的是保護好你們的主子。”</br> “是。”白蘇、白芷心頭一震,齊齊稱是。</br> 待陸棄走后,蘇清歡一直在想紙條的事情,還找來世子一起分析。</br> 世子聽說她要留在京城,十分開心,又見她滿懷希望地等著自己的答案,苦笑道:“娘,我又沒見到紙條飛鏢,都被表舅帶走了,上哪里去找線索?表舅既然說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您盡管把心放到肚子里。這么點事情都應付不來的話,表舅也不是戰神了。”</br> “大風大浪過來,陰溝里翻船的還少嗎?”蘇清歡憂心不已,“再說,哪有什么萬全之策,總有萬一。我見他樣子,總覺得他太過輕敵。”</br> “表舅行事表面手段激烈,實際上步步為營,穩重從容,這點連我父王都贊不絕口,自愧不如。”世子安慰她道,“您要是想幫忙,就少操心,順著表舅心意走,配合他就行。”</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得得得,你們一個比一個厲害,就我是吃白飯的,哼。”</br> 世子笑道:“不,娘最厲害。我和表舅都聽您的,指哪兒打哪兒!”</br> 蘇清歡“噗嗤”一聲笑出來,摸摸他的頭道,“人小鬼大,嘴上抹了蜜。”</br> 陸棄生辰那日,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湛藍的天空像水洗過一般,偶爾有飛鳥掠過,美得像一幅畫。</br> 蘇清歡起了個大早,梳洗一番后,足足打扮了半個時辰才出門。</br> 她穿了新做的湖藍色繡花錦緞半臂,里面露出煙粉色抹胸,下面穿著月白色繡繁蝶百褶裙,繡花鞋上各自鑲嵌著碩大的東珠,行動間裙子微動,步步生蓮。</br> 陸棄和她共乘馬車,歪頭看著她精致的面龐,嘴角有笑意流露:“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br> “貧嘴。”蘇清歡臉上露出嬌羞之色,有些不確信地摸摸臉道,“粉是不是太厚了?口脂是不是太紅了?穆嬤嬤非把我打扮成這樣,妖精似的。”</br> 大濃妝,她駕馭無能啊啊啊啊啊啊!</br> 她和穆嬤嬤的審美,大概隔了一萬光年。</br> 可是穆嬤嬤卻以權威自居,不接受任何反駁,她也很絕望啊!</br> “恰到好處,”陸棄笑吟吟地道,“淡妝濃抹總相宜。呦呦無論怎樣,在我眼里都是……小妖精。”</br> 蘇清歡嘴上說他慣會挑好話說,心里卻美滋滋的。</br> 假裝自己真是絕世傾城的美女,至少在他眼中,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覺得自己美美噠,她就心滿意足了。</br> 而實際上,陸棄第一次見她如此盛裝打扮的模樣,用“驚為天人”四字形容都不為過,同時心里涌現出無與倫比的自豪——這是他的女人,身心都是他的,連一根頭發都是他的!</br> 等蘇清歡見到精美繁復,顏色艷麗,雕梁畫棟的兩層游船時,眼睛都看直了。</br> 她原本只是按照公園里見過的,略加想象描述了下,實際上腦海中的輪廓并沒有那么精細,結果見到實物才發現,真是美輪美奐,震撼無比。</br> 看到她眼中的驚艷之色,陸棄圓滿了。</br> “大長公主的游船,我借來了。”他淡淡地道。</br> “走,”蘇清歡興沖沖地拉著他的手,“咱們上船去看看。”</br> 陸棄抬手,跟來的侍衛都停下腳步,目送兩人登船。</br> “不行,讓他們一起。”蘇清歡忽然停下腳步,指著侍衛們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