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如此說,蘇清歡自己心里也沒有底氣。</br> 但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br> 走了十幾天之后,成王棄船換車,帶著殘部往東南方向而去。</br> 蘇清歡方向感極差,雖然努力認路,還是滿頭霧水,直到被帶到了一處地牢中,還是很懵。</br> 這里大概是成王提前準備好的據點,地牢很深很潮濕,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是在地上,還距離她們站的地面有半丈高。</br> “這饅頭都發霉了,怎么吃!”大歡拿著長滿青霉的饅頭抱怨道。</br> 蘇清歡默默地坐在一邊,慢騰騰地把饅頭表皮的青霉撕下來,小口小口咬著。</br> 這些日子來,她在這群人中慢慢有了威信,雖然眾人不聲不響,但是做事都效仿她。</br> 所以盡管大歡抱怨,還是和眾人一樣,學著蘇清歡,接受這僅有的食物。</br> 吃過飯,蘇清歡把眾人召集到一處商量。</br> “這些日子,我覺得對我們的管束似乎放松了。”她低聲道,眼睛看著臺階上的柵欄門,“現在一天只能看到那兩三個人在外面晃悠,漫天吹牛。”</br> 有人附和:“確實是,清歡你有什么想法?”</br> 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如此稱呼她,親昵而依賴。</br> 蘇清歡輕咬嘴唇:“他們許久都沒有進來查驗我們的人數,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成王勢必落敗,我怕他到時候魚死網破,拉我們陪葬。”</br> “你直接說你的主意。”林氏道,“我們都信你。”</br> 蘇清歡舌頭舔了舔門牙,半晌似乎下定了決心,指著那扇小窗道:“那木頭腐朽不堪,應該不難弄開。我們這么多人,要是送出去一個,應該沒那么快發現。若是能逃出去送消息……”</br> 所有人都沉默了。</br> 這是個很危險的想法,所以大家都在思索。</br> 蘇清歡繼續道:“若是被抓到了,恐怕下場很慘;而剩下的人,估計也會受到牽連。不管是走是留,都要承擔巨大的風險,所以我要跟你們商量。”</br> 長久的緘默之后,有人道:“我愿意一試,再這樣下去,我怕成王沒有對付我們,我們自己先瘋了。”</br> 除了三個人沒說話,其余人都贊同。</br> 商量逃跑的人選,成為接下來面對的難題。</br> 大歡站出來,躍躍欲試道:“你們這些富貴家的太太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去后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不是等著被人抓回來嗎?我從小就走街串巷,比你們強得多。”</br> 大家都不是很贊同。</br> 可能因為魏紳名聲實在太差,大歡又打過蘇清歡,所以眾人對她一直以來都有些疏離淡漠,更不會信任。</br> 可能她們心里都認為,即使大歡僥幸逃脫,也未必會回來救她們。</br> 蘇清歡卻道:“魏夫人真的愿意為了大家以身涉險嗎?”</br> 大歡用黑乎乎的袖子抹了一把臉:“你說怎么做,我看看行不行。”</br> 蘇清歡指了指那扇小窗戶:“踩在我們的肩膀上,爬上去看看外面的情形。這幾日我聽著,除了幾個看守,沒有別人走動的聲音,我猜測著我們是被關在僻靜的地方。如果果真如我猜測,我們把你送出去,你偷偷找機會去報信,行嗎?”</br> 大歡一咬牙:“好。當初遇到荒年,家里過不下去,我大半夜跟我爹去偷人家的玉米,和這感覺也差不多。”</br> 若不是身處地牢之中,蘇清歡都有些想笑。</br> “來,你踩著我肩膀上去看看。”她咬牙道。</br> “好。”</br> 有人去門口幫忙把風,觀望著看守的動靜。蘇清歡和大歡這邊已經開始行動起來,其余人都緊張地看著她們。</br> “再往左一點。”大歡踩著蘇清歡的肩膀,被兩個人幫忙固定,探頭去看外面的情形,“對對對,就這樣。”</br> 蘇清歡額頭鼻尖上都是汗,肩膀被她踩得生疼,忍痛道:“你小點聲,快看有沒有人。”</br> “好像這面真沒什么人。”大歡張望一番后,只見到一片平地,稀稀拉拉的枯黃的植物,并沒有其他。“我得看看有什么遮蔽物。”</br> 下午,蘇清歡把里面交頸鴛鴦的小衣撕下一半交給大歡,道:“若是你逃出去,與找我們的人匯合前來營救找不到我們,就讓人找幾條上好的獒犬來追尋。”</br> 說著,她從荷包里掏出一些香料撒在上面。</br> 其他人也紛紛從身上摘下了戒指、耳環等能證明身份的首飾、帕子等東西交給大歡。</br> 晚上,眾人不約而同地忍住轆轆饑腸,把干糧留給大歡帶著路上吃。</br> 好在冬天外面有積雪,不缺水。</br> 送走大歡,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忐忑和等待,每一秒對眾人,尤其是蘇清歡來說,都是無比的煎熬。</br> 她緊張到一天一夜未能入眠,一邊擔心傳來大歡被抓的消息,一邊擔心看守發現大歡失蹤。</br> 好在過了三天,她擔心的事情哪件都沒有發生。</br> 這時候她發現,眾人的情緒開始焦灼起來,對大歡既期待又懷疑。</br> 蘇清歡知道此刻說什么都是蒼白的,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地靠墻坐著,保存體力。</br> “帶她們出來,快快快!”這日早上,剛吃過飯,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同時伴著緊張的呼喊聲,“都他娘地快點,朝廷的人追來了!”</br> 眾人眼神頓時被點亮,蘇清歡也不例外。</br> 但是她同時又明白,終于到了圖窮匕首見的時候,這對她們而言,也是最危險的時候。</br> 看守帶著侍衛們開門跑進來,甚至沒有清點人數,一人拖著一個,轉身就往外跑。</br> 蘇清歡她們被分別扔到了三輛馬車中,鞭子帶著破空的響聲打在馬身上,馬風馳電掣地帶著馬車極速前進。</br> “追來了,我看到了。”有人艱難地把著馬車窗戶看出去,聲音驚喜,“很多很多人,塵土飛揚。”</br> 但是很快,她身體就被甩回車廂之中,發出砰地一聲巨響,聽起來就很疼。</br> 那夫人卻高興地笑起來。</br> 蘇清歡心里升騰起希望。</br> 就要熬到頭了嗎?這漫無天日的鬼日子,終于要過去了!</br> 她要洗澡,她要吃飯,她要回京與親人團聚!</br> “棄車!除了這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