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大叫一聲“不好”，俯身伸手試了試倒地之人的鼻息，看著他嘴角流出的黑血，著急道：“姑娘，他服毒自盡了。”</br> 蘇清歡快步上前，沉聲道：“我看看。白蘇，銀針——”</br> 見血封喉的毒藥，堪比現代化學毒物那般的，她還沒見到過；中毒時間如此短暫，她覺得自己可以盡力一救。</br> 躺在地上的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子，眉目清秀，皮膚白皙，不像舞刀弄槍之人，倒像個書生。</br> 蘇清歡蹲下身子，先把銀針包展開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拂起他的衣袖，手指搭上他的脈搏——</br> “不對……”</br> 男子脈象明明什么事情都沒有，卻……蘇清歡瞬時意識到了不對。</br> 可是還是太遲了，裝暈的男子猛地睜開眼睛，抓住蘇清歡的手，略一用力，便把她拉倒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橫在蘇清歡脖子上。</br> 所有人都愣住了。</br> “放開姑娘！”白蘇率先反應過來，沉聲痛斥，袖箭已然在手，伺機而動。</br> 蘇清歡短暫慌亂之后，知道這是對自己設計的陰謀，明顯是有備而來。</br> 設計之人心機縝密，環環相扣，連自己會醫都算計在內，顯然是勢在必得。</br> 只不過，他們是誰，為什么要費盡心思抓自己？</br> 蘇清歡強迫自己忽略脖子上冰涼鋒利的觸感，冷靜下來。</br> “跟我走！”男子開口道，聲如玉石。</br> “去哪里？”蘇清歡問，還維持著趴在男子身上的姿勢，窘迫異常。</br> 男子道一聲“得罪了”，一手依然挾持他，一手拉她一同起身。</br> “幫我救個人，我保證讓你完好無損地回來。”</br> “好。”蘇清歡毫不猶豫地答應，心里有松了口氣的感覺。</br> 她十分害怕對方是挾持她來要挾陸棄，聽說只是治病之后，她頓覺輕松。</br> 不對，請她治病可以直說，為什么要用如此極端的方式？</br> 這事沒有什么好繞彎的，她直接道：“你既然知道我，想必也聽過我從前的事情；在京城時候，即使是素不相識、拿不出診費的災民我都相救；若是你真的家中有疾患，如實相告，我會幫你，何必刀劍相對？”</br> 男子輕笑一聲：“因為我要你救的人，不在這里，而是在西夏。”</br> 西夏！</br> 蘇清歡瞬時提起一口氣。</br> “都讓開！我是戰尋音，我叔父乃是戰北霆！我今日來，只是請蘇姑娘去趟西夏，并無惡意。你們速速讓開，否則惹怒了我，蘇姑娘有個好歹，我怕你們沒辦法交代。”</br> 蘇清歡腦子飛快地轉著，既然是請她去治病，說明不會真的要她性命，至少在眼下不會。</br> 她看向白蘇，眼神決絕，嘴唇無聲地動著：“動手！我沒事！”</br> “我答應陪他去，你們都退下。”蘇清歡朗聲道，“我雖然不知道戰尋音為何人，但是只一個戰字，我便信了。不過是去西夏走一趟，我去便是。”</br> “好，蘇姑娘好氣概！”戰尋音不吝贊賞，“你們速去把馬車趕來，送我們出城。”</br> 他只顧著與侍衛們對峙，沒發現蘇清歡的唇形道著“拖延”。</br> 有人去趕馬車，蘇清歡抬手拍拍胸口，陪著小意商量道：“戰小將軍，你能不能把匕首離我略遠些。你抵著我的這處，稍有差池，血流如注，神仙難救。到時候，恐怕我對你想救之人就無能為力了。”</br> “你放心，我手下有數。”戰尋音倨傲道，“你也別想跟我耍花招，只要你安分，我就保你平安；但是你要是敢動什么心眼，那就不好說了。”</br> 蘇清歡腹誹，憑一己之力妄圖從邊城把自己帶到西夏，這個戰尋音腦子不太好用。</br> “不不不，”她假意慌亂道，“這里真是很緊要的地方。你一定要小心些！”</br> “死在我刀下的，至少有幾十個人，我豈會不知道何處致命？”</br> “男女不一樣，女人這里比男人脆弱得多。”蘇清歡信口胡說，食指與拇指捻在一處，另外三指微微曲起，似乎有些緊張。</br> “男女這里還不一樣？”戰尋音將信將疑道，“我可從來沒聽說，男女脖子不一樣。”</br> “那你也沒聽說過，腸子都露出來了，人還能救活，對不對？”蘇清歡道，“可是我就是做到了。如果每個大夫都知道地像我一樣多，那你還千里迢迢來找我干什么？”</br> “嗯……少廢話！”戰尋音竟然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很快醒悟過來，“別拖延時間，馬車呢！”</br> 蘇清歡笑笑：“馬車停的遠，要給他們時間。戰小將軍可是緊張了？其實大可不必，畢竟我在你手里，沒人敢輕舉妄動的。”</br> “中原人狡詐成性，我不信。”</br> 蘇清歡又笑笑：“戰小將軍想多了。既然你是來求醫，咱們說說這方面的事情，也讓你知道，我并非浪得虛名，請你言出必行，在我治病后將我送回來。”</br> 她假裝一本正經地開始談條件。</br> 戰尋音道：“你且說說看，要讓我這個外行人也要聽得懂，別想糊弄我。”</br> 蘇清歡道：“戰小將軍可時常覺得后背僵直疼痛，腿腳疼痛難忍？”</br> “你看出來了？”戰尋音的聲音中充滿了震驚。</br> 他確實有病，也是因為這個病，拖累了他許多。</br> 他今日以身試險，是為了讓戰北霆欠下他一個大人情，日后可以在戰家幫自己說話。</br> “嗯，”蘇清歡淡淡道，“仔細看，你走路已經有些高低腳的情形，你這個病，至少發病幾年了。”</br> 從他走路的姿勢，后背和脖子僵硬的模樣來看，蘇清歡判定他是強直性脊柱炎。</br> “有四五年了，太醫們都看不出來問題所在，你知道？”戰尋音十分激動地道。</br> 蘇清歡想，能看出來就怪了。強直性脊柱炎是免疫疾病，這個時代的大夫，對免疫毫無概念。</br> “你可有辦法替我醫治？”戰尋音急急地問道。</br> “有。”蘇清歡鄭重點頭，伸手在他腹部點了幾下，道，“這些穴位，都能有助于你康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