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隱有種錯覺,自己是在和陸棄成婚,等著他攜自己的手,一起走向新的階段。</br> 冷靜冷靜,請不要給自己腦補太多戲份,只是吃頓飯,吃飯懂不懂?安安靜靜在陸大爺身邊坐著,低頭吃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br> 蘇清歡暗暗罵自己。</br> 她卻不知道,自己略施脂粉,便已明艷動人,出來的瞬間,驚艷了陸棄和眾人。</br> “來。”陸棄對她伸出手。</br> 蘇清歡微笑著把手遞給他。</br> 他掌心竟然有一層薄薄的汗,蘇清歡突然發現緊張的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心里覺得好笑,也沒有那么緊張了。</br> 不過是一頓飯,又有很多熟人,假裝前世約會男朋友,他的室友們跟來蹭飯。</br> 這般想著,她腳步越發沉穩,甚至敢歪頭低聲跟陸棄說話。</br> “老實交代,是不是早有預謀?”</br> “沒有,”陸棄緊握著她的手,覺得滿足從交握的掌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臨時起意。”</br> 大概也就幾天的功夫罷了。</br> “我才不信。”蘇清歡笑著嘟囔道,“是不是今日故意不現身的?”</br> “想給你個驚喜。”</br> “是挺驚嚇的。”</br> 尤其是在她剛剛講完那個笑話之后,他那般應景地就來了,簡直是神配合。</br> 陸棄帶她來到宴會現場,坐到主座上,他的身邊并排放了張一模一樣的椅子。</br> 果然是早有預謀,哼。</br> 可是蘇清歡心里莫名甜滋滋的。</br> 完了,中了陸棄的毒,并入膏肓了。</br> 她有些拘謹地坐在他身邊,接受著下面無數人的目光審視。</br> 燈火亮如白晝,臺下的人一眼望不到盡頭,卻鴉雀無聲。</br> 陸棄一揮手,揚聲道:“開席。今日沒有尊卑,盡情歡愉。”</br> 很快就有士兵們拎著食盒,捧著端盤開始上菜,下首坐著的人開始大聲交談,歡樂的氣氛頓時浸染開來。</br> 酒菜上了一波后,蘇清歡提起酒壺給陸棄斟了一杯酒,坐在他身旁,正襟危坐。</br> 禮多人不怪。</br> 陸棄卻笑顏輕松,同樣給她倒了淺淺一層,側頭道:“不必緊張,沒人挑你禮數。”</br> 蘇清歡悄聲道:“不行,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br> 她有點沒出息啊!可是感覺到那么多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她,她真的很緊張啊。</br> 陸棄大笑,“難得你有這樣的時候。”</br> “好了,”蘇清歡嗔道,“快說祝酒詞吧。”</br> 陸棄“嗯”了聲,斂去笑容,舉杯站了起來:“第一杯酒,敬所有戰亡的兄弟們,他們的功勛,永世不朽。”</br> 所有人站起來,高聲附和“永世不朽”,隨著陸棄一起,把第一杯酒灑在面前的地上。</br> 蘇清歡眼眶有些發熱。</br>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br> 高昂激蕩的軍歌響起,氣氛肅穆而威嚴,蘇清歡忍不住隨著眾人輕聲哼唱。</br> 無論什么時代,軍人都是令人敬畏的存在,熱血悲壯,氣吞山河。</br> 他們的生命或短暫,但功勛永存。</br> 蘇清歡默默給他斟滿第二杯酒。</br> “第二杯酒,敬我們的家人和自己。護衛家國,匹夫有責。雖千里之外,然我們對家人的赤子之心,不曾改變。愿我們早日驅除蠻夷,建功立業,光宗耀祖。”陸棄慷慨激昂地道。</br> 蘇清歡原本以為他會敬皇權,但是轉念一想,陸棄骨子里的桀驁,讓他不肯媚俗。</br> “驅除蠻夷,建功立業,光宗耀祖。”臺下響起了氣震山河的回應,震得蘇清歡鼓膜都生疼。</br> 陸棄說完了后擺擺手:“今晚大家要盡興。”</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這就完了?大家吃好喝好?</br> 不過陸棄向來訥于言而敏于行,對一眾屬下的關愛維護,表現在絕不吝嗇的軍餉和衣食之上,表現在有功必賞必提拔的清明上,而不是靠賣弄嘴皮子。</br> 評價一個人,不要看他說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br> 在蘇清歡眼里,陸棄做什么都是有充足理由,令人欣賞的。</br> 臺子下面燃起了無數簇篝火,每一處篝火上,都架著兩只半熟的烤全羊,隨著火苗的舔舐而滋滋冒油,香氣四溢。</br> 蘇清歡吸了吸鼻子,幸虧她吃過飯,否則這會兒口水都該流下來了。</br> 這下好了,她不用目光無措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盯著烤全羊就沒錯了!</br> 氣氛愉悅中,劉均凌站起來,擺擺手道:“靜靜,都靜靜,聽我老劉說幾句。”</br> 蘇清歡看看他,又看看陸棄。</br> 陸棄感受到她的注視,微微一笑,伸手給她夾了塊排骨,“多吃點,墊墊肚子。”</br> 蘇清歡瞪大眼睛,仿佛無聲地道:“我是問你,劉均凌想干什么。”</br> 陸棄淡定從容,“好好吃。”</br> 一會兒就有人來敬她酒了。大部分,他可以替她擋,但是有一些,他不能擋,他要和她一起。</br> 蘇清歡撇撇嘴,以為他是不想自己摻和軍中的事情,低頭默默夾起排骨咬了口。</br> 排骨上都是肉,帶了一點點脆骨,正是她最喜歡的。</br> 她心里滿意,陸棄心細如發,連她這點小小的偏愛都記在心里。</br> 蘇清歡把嘴里的排骨咯吱咯吱作響,像只吃花菜的小倉鼠。</br> “大將軍,”劉均凌大聲道,“屬下跟了您十年,從當年您名不見經傳時就堅定不移地跟著您,忠心耿耿,您說一,我絕不說二,因為屬下對您是打心眼里的佩服。”</br> 蘇清歡的腮幫子鼓鼓的,聞言咀嚼的動作頓了一拍,她怎么聽著這話不太對勁?</br> 接下來,是不是該轉折了?這劉均凌,到底想說什么?</br> 她囫圇吞棗地咽下,抬頭看著他。</br> 陸棄給她倒了杯水遞過來,眼神依然溫柔平靜,好像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喧嘩之聲。</br> 蘇清歡看看他,雙手捧著溫熱的杯子,又凝神看向劉均凌。</br> 果不其然,他以“但是”接下去說。</br> “但是,屬下覺得您有一件事情,做得極其不妥當,不,簡直令人發指。”</br> 他似乎喝酒上臉,臉色通紅,加上塊頭又大,頭發胡子亂糟糟的,形象讓蘇清歡想起了哈利波特里的海格。</br> “令人發指”這四個字,令她頓時緊張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