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蘇清歡還是問清了原委,笑得不能自已。</br> 陸棄一邊抓點心往嘴里塞,一邊用眼睛威脅地瞪著她。</br> “別,別生氣,”蘇清歡哈哈大笑,“鶴鳴,你怎么能這么可愛?”</br> 讓她想起了小男孩們為了些許小事,或是玩具,甚至只是一塊石頭泥巴,爭執時互不相讓,唯恐落了下風的情景。</br> 回到營帳,蘇清歡吩咐白蘇:“去后廚找些吃的,不拘什么,只要熱乎就行。”</br> 陸棄餓得連甜食都一掃而空了,是等不了的。</br> 白蘇應聲而去,白芷也欠身行禮出去等候吩咐。</br> “你和戰北霆到底談的怎么樣?”蘇清歡迫不及待地問道。</br> “他讓你替柳輕塵治病,讓我按兵不動,給他時間扶持李焱龍上位。”</br> “都成了他的好事?”蘇清歡撇撇嘴,“哎,等等,扶持李焱龍上位是什么意思?他們想謀反?李秉不是對李慧君很好嗎?”</br> 陸棄冷笑:“這只是戰北霆一方的說辭,并不十分可靠。他答應如果李焱龍上位,就與大靖朝和解,有生之年永不來犯。只要他當真做了這個決定,李慧君與李秉的父女情不會是障礙。”</br> 是了,李秉與李慧君先是君臣,再是父女。他對李慧君的喜歡,多少是真正的父女之情,又多少是逗弄寵物一般的閑情逸致?</br> 李慧君對他畏多于敬,說有多少真情實感,不見得。</br> “即使是真的,”蘇清歡拖著下巴,若有所思,“這種完全虛無縹緲的事情,他憑什么覺得你能答應?”</br> 畢竟,如果協議達成,她現在就要替柳輕菡治病。而戰北霆的承諾,不知能否實現,真正實現,又是猴年馬月呢?</br> 想謀反篡位的人多了,可是皇權也沒有更替得多么頻繁,可見這事情,炮灰太多,成功概率極低。</br> “我答應了。”</br> 蘇清歡眼珠子差點掉出來。</br> “我都覺得不合理的事情,你就這么答應了?”</br> “我只答應他,一年之內,只要西夏不出兵,我不率先出兵。”</br> “為什么?”蘇清歡想不明白,“如果是真的,那不應該在他們內亂的時候趁虛而入嗎?”</br> “很多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太子要來,這一年的時間,留給他,更是留給我。”</br> 蘇清歡很快想明白,如果太子來后,真把陸棄逼反了,內亂起,確實沒精力應對西夏。所以這件事情上,戰北霆和陸棄,各有被牽制精力之處。</br> “這樣算算,也不算賠。”</br> “還有一個原因,蕭煜被發現了。”</br> “什么?”蘇清歡騰的一聲站起來了,“他在哪里?有沒有危險?”</br> “今日就在客棧中,我見到他了。”陸棄面色沉靜。“他是戰北霆手中的人質。”</br> “他是如何被發現的?”蘇清歡略松了口氣,既然是人質,那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就能把人換回來。</br> 陸棄搖頭:“不知道。他和李慧君走得比較近,我猜是被她發現了蛛絲馬跡,順藤摸瓜。”</br> 見到的時候,蕭煜與離開時并無兩樣,只是眼神中有些愧疚之色,應該是因為被發現了的緣故。</br> “只要人沒事就行。”蘇清歡道。</br> “我也這般想的。所以為公為私,我都要答應。”</br> 蘇清歡思維縝密:“可是鶴鳴,這一切都建立在,戰北霆與你說的是實話的基礎上。倘使他撒謊,根本沒有謀逆之心呢?那到時候他一樣會來襲,使我們腹背受敵。”</br> “蕭煜讓我答應,我信他。”</br> “也就是說,這事情是真的嘍?”</br> 蕭煜為人沉穩,足智多謀,膽大心細,他既然讓陸棄答應,定然有原因。</br> “蕭煜肯定是有所發現。”陸棄肯定的道,“只是我心里有些不解,戰家幾代武將,家訓只忠于國主。柳輕塵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讓他為了她,連祖宗都不顧了?”</br> “那如果是我讓你做一件你不喜歡的事情,你會怎么做?”</br> “不做。”陸棄冷哼一聲。</br> “別嘴硬。”蘇清歡學著他的樣子也“哼”了聲,“反正我是可以為你做的。”</br> “真的?”陸棄繃不住了,嘴角勾起笑意。</br> “當然是真的!”蘇清歡肯定地點點頭,“你想,哪次我不是,明明都累成了一攤爛泥,還配合著你?”</br> “撒謊精!”陸棄伸手擰住她的耳朵,“那是你不喜歡的事情?不喜歡,誰叫得那般……”</br> 蘇清歡捂住他的嘴,臉色微紅:“胡說八道!白蘇隨時都能進來,不許瞎說。”</br> “實話實說。”陸棄抓著她的手親了親,不再戲弄她,“好了,別擔心,我覺得戰北霆的提議不錯。如果真能按照這樣發展,是件好事。邊城多年動蕩,百姓也該有個休養生息的時候了。”</br> 從前只管建功立業,恨不得時刻都可以打仗,指點江山,揮斥方遒。</br> 若是那時候對上戰北霆,他會覺得生平逢一敵手,期待無比,不死不休。</br> 可是見過了民生多艱,亦見過了清貧但安寧生活中的種種小確幸,陸棄對“寧為太平犬,莫做離亂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br> “希望如此。”</br>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br> 希望戰北霆的這段插曲,能成為陸棄對付太子一派的助力。</br> “對了,出來的時候你留人給他干什么?”蘇清歡有點好奇。</br> “他要帶著柳輕塵去他住過的那座院子里住,我讓人先去周圍打點下,免得擾民。”陸棄道。</br> “哦。”</br> 蘇清歡有些挫敗地把今日同柳輕塵母女的對話說了,笑道:“突然覺得你娶了我好虧啊!你看我那個表妹,年紀雖小,但是待人接物,心機手段,都令人嘆服。”</br> 陸棄“哼”了聲,“你以為我娶你,是看重這些優點?如果那樣的話,輪得到你?”</br> 哎呦喂,膨脹了啊!</br> 蘇清歡叉腰,神氣地道:“你當然是色令智昏,貪戀我傾國傾城的容顏。”</br> “來,我看看,這傾國傾城的臉皮,到底有多厚!”陸棄聲音愉悅,捏了捏她的臉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