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想著潤肺丸的配方,嘴里念念有詞,不自覺地就忘記腳下,結果被一塊露出地面半截的石頭絆了個趔趄,險些摔倒。</br> 她站定身子,拍拍胸前,驚魂未定地自言自語道:“年紀輕輕就小腦萎縮了嗎?不,大概是眼瞎了……唔……”</br> 她忽然被人橫著胳膊壓住脖子捂住嘴往后拖行,下意識手腳并用地反抗。</br> “是我。”蘇明俊沒好氣地壓低聲音道。</br> 蘇清歡聽出他的聲音,不再反抗,隨他一起進入后面空的營帳中。</br> “大哥,你干什么?不能好好說話嗎?”蘇清歡揉著發紅發熱的脖子,氣呼呼地道。</br> “你身邊的武婢和侍衛呢?”蘇明俊一臉陰沉,“怎么就留你一個人。今日若不是我,換成太子的人擄走你,你怎么辦?不行,這事情,我得跟秦放算賬。”</br> 蘇清歡晃晃脖子,不在意地道:“白蘇有事去遼東了,白芷我讓她回去幫我取東西。在軍營里,處處都是地虎軍的人,很安全。上次你被打的傷,都好了?”</br> 蘇明俊伸出手指,狠狠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罵道:“沒心沒肺的東西,那還不是為了你!我今日就是看你大搖大擺,身邊沒幾個人,來提醒你一句,這幾日小心些,太子想對你下手。”</br> “對我下手?他瘋了?”蘇清歡吃驚遠遠大于憤怒。</br> 太子是不是豬腦子啊!在陸棄這里打她的主意,不是太歲頭上動土,等著被削嗎?</br> 而且現在他不是被李慧君迷得走不動路,怎么又想起自己了?</br> 蘇清歡直覺不對。</br> “程宣走之前不知道跟他說了什么,”蘇明俊面色嚴肅,“他單獨與太子說了很久的話,之后太子便讓我盯著,能否有機會能把你擄走……”</br> 他心驚之后,也曾婉轉勸過太子考慮陸棄,打消念頭。結果太子說,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要把蘇清歡擄走,讓他得手,蘇清歡害怕名聲受損,應該也不敢跟外人說。</br> 蘇清歡聽完,慢慢地道:“也就是說,他本來是沒想打我主意,是被程宣說動的。因為他能從這件事情中得到好處,并非是要侮辱秦放……”</br> 而且這好處,應該不是因為沖動得到滿足,精神和身體帶來的歡娛,而是有其他層面的好處。</br> “你仔細想想,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蘇明俊道。</br> “我不知道。”蘇清歡實話實說,“我以后會小心的。”</br> “還有,你讓秦放今晚子時找我,就說老地方。”蘇明俊一臉不滿,“我得問問他,我妹妹是嫁給他當牛做馬的嗎?天天就不見你有休息的時間。那軍醫處亂糟糟的,一堆臭男人,你天天在那里干什么?從前你沒來的時候,軍醫處就都等死了?逞強!看看你這臉上,有二兩肉嗎?”</br> 蘇清歡笑著打哈哈,岔開話題道:“嫂子給我寫信了,她都挺好的,你不用擔心。”</br> 蘇明俊嘿嘿一笑,隨即道:“你以為都像你這么不省心!你就不能跟嫂子好好學學!”</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還沒娶媳婦就不要妹妹了,哼!”</br> “反正你這些日子多注意些,別以為我在太子身邊就高枕無憂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今晚和秦放說。”</br> “哥——”蘇清歡眨巴眨巴眼睛,軟軟糯糯地撒嬌道。</br> 蘇明俊往后跳開兩步,斜著眼睛警惕地看著她:“你想干什么?別開口,肯定沒好事,我不會答應的。”</br> 這小狐貍,想算計人的時候就笑嘻嘻,他看不到狐貍尾巴也知道,她不知道又在盤算什么。</br> “太子這事,你先別告訴他,我慢慢跟他說,好不好,大哥——”蘇清歡厚著臉皮上來搖著他的袖子道。</br> 陸棄脾氣不饒人,她怕他沉不住氣,一刀把太子宰了,事情就亂了。</br> 忍了這么久,不能現在壞菜。</br> 蘇明俊不答應:“為什么不告訴他?我今晚就要跟他算賬。你別傻乎乎的什么都自己扛,你扛得了嗎?行了行了,別磨蹭,快走,外面找你已經要翻天了。”</br> “啊?”</br> “我聽見了。等等,我先走,你晚點再走。”</br> “哎,你等等——”</br> 蘇明俊直接走出去。</br> 蘇清歡坐了片刻才又出去,有人發現她的身影,立刻道:“夫人在這里。”</br> “剛才被只蜜蜂蟄傷,就處理了下傷口,讓你們擔心了。”蘇清歡如此解釋。</br> 陸棄很快趕來,見她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br> 大概覺得有點小題大做,當著眾人也沒法發作,他板著臉道:“晚上我要吃春餅,快回去做。”</br> 蘇清歡愣了下,便只見他大步流星地離開,周圍的士兵們顯然都看透了將軍的色厲內荏,三五聚在一起哄笑。</br> 蘇清歡回去就洗手準備食材,橙色的胡蘿卜絲,黃色的土豆絲,綠色的青椒絲,白胖的豆芽菜……</br> “夫人,您嚇死奴婢了。奴婢找不到您,立刻就去找將軍。”白芷驚魂未定道,“將軍令人四處找您,他帶著人直接往太子營帳闖去。進去的時候,太子正抱著李慧君喝酒,那樣子,可惡心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說找到了您,估計太子現在還在暴怒。”</br> 蘇清歡滿頭黑線,她就知道,涉及到她的安全,陸棄一定會沉不住氣。</br> 這件事情與太子無關,他還往太子身上按,若知道太子真想對她意圖不軌,那到時候……</br> 晚上看看怎么能安撫住他。</br> 與此同時,太子被敗了興致,李慧君察言觀色,害怕自己觸霉頭,找了個理由溜回自己營帳中。</br> 李妙音正在她稟告:“奴婢親眼所見,那韓兆前腳出來,蘇夫人后腳出來。她出來的時候,脖子上還有紅痕。”</br> 李慧君皺眉:“她不至于那么糊涂吧。韓兆算什么東西,放著好好的秦放不要,她去跟個四品武官?”</br> 李妙音木然道:“奴婢不知。”</br> “不行,我這個表姐,腦子有時候靈光,有時候愚蠢,我不能讓她這般任性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