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君感受到他的動作,雙頰微紅,抬頭仰視著他,一聲“表姐夫”,幾乎能酥了骨頭。</br> 陸棄俯身貼近她的臉,李慧君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臟砰砰跳的聲音。</br> “西子捧心,東施效顰。”他聲音冰冷而嘲諷。</br>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白芷似乎在前面晃了下,然而再看的時候,身形已經不在。</br> 李慧君覺得兜頭一盆冰水潑下,瞬間涼透了心,眼睜睜地看著那朵芍藥在陸棄的指尖被揉碎,汁水浸染了他的手指。</br> 他拍拍手,殘屑四散,又站直身子,抽出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冷聲道:“想好好活著,就安分些,別往死路鉆。她有多心軟,我就有多心硬,算計我,如果我心情好還可能留你個全尸;但是你敢算計她,我會讓你后悔出生。來人,把她帶到地牢里清醒清醒!”</br> 刑具和鮮血,慘狀和現實,能讓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清醒些。</br> “不,表姐夫,我今日找您并非為了算計您,更不是為了算計表姐。”李慧君冷靜自若地道,“我是想幫助你們,表姐夫容稟,如果我的說辭不能讓您滿意,或者讓您覺得是在敷衍開脫,您如何懲處我都接受。”</br> 她一直保持蹲身行禮的姿勢,身形有些不穩,輕輕晃動著,面如桃花,眼神卻不再含情脈脈,而是果敢堅毅。</br> 陸棄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寒眸中閃過嘲諷的笑意:“你如果一直這么識時務就好了。在我面前,為了你的性命著想,最好把自己當成男人。”</br> “是慧君錯了。”李慧君從善如流地道。</br> 她今日確實不是來勾引陸棄的,但是她也確實存了希望,說不定順便就能撩到他。</br> 但是她還是算錯了。</br> 陸棄沒有讓她失望,他果真對蘇清歡情有獨鐘,對別的女人目不斜視。</br> 李慧君喜歡的,就是他這種專情;所以她心底苦笑,她與他,永遠都是一個悖論。</br> 陸棄若是拋棄蘇清歡喜歡自己,她會有一種征服的快感,但是對他的喜歡就大打折扣;陸棄不拋棄蘇清歡,她的這種喜歡,只能深埋心中,暗無天日。</br> “說正事。”陸棄負手而立,暖風拂過他冷硬的面龐,將他的頭發輕輕吹起,氣質凜然,宛若上神。</br> 李慧君道:“此事事關重大,請表姐夫屏退旁人。”</br> 陸棄的目光冷冷掃過她,她勇敢地強迫自己與他四目相對,不在他懾人的目光中落敗。</br> 片刻后,陸棄抬起手,兩旁的侍衛后退了十幾步。</br> 李慧君緩緩站直身子,朱唇輕啟:“表姐夫,我今日打扮成表姐模樣,您不屑一顧;但是請您公道地評論,有沒有六七分相似?”</br> 陸棄睥睨著她:“公道地評論?絲毫都不像!你矯揉造作,她天真爛漫;你功于心計,她單純善良……”</br> 李慧君苦笑:“又是我錯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表姐夫這里,就是給表姐提鞋都不配。”</br> “你總算清醒了。”</br> 李慧君被他如此直白的話打擊得臉色漲紅了些許,但是強忍住內心的羞恥,咬牙道:“我在表姐夫面前說公道的評論,本就是我癡心妄想了。但是公道地說,我若是像表姐那般打扮,以假亂真不敢說,但是五六分相像還是有的。我今日來找表姐夫,是因為前幾日宣旨的時候我也在場,替表姐和表姐夫為難,所以,日思夜想,終于想出了這個主意,請表姐夫明鑒。”</br> 陸棄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冷笑一聲:“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西夏公主果然好盤算。只是在我面前,你還是省省吧。你想什么我心知肚明,你現在無非想著借我之力送你入宮,把后宮攪個翻天覆地,什么都變成你的。也許還會想讓新皇為你神魂顛倒,是不是還想著生個孩子,一統中原和西夏?”</br> 李慧君臉色霎時變得煞白,因為陸棄說的真的都是她的心聲,或者說野心。</br> 但是如果僅僅因為被揭穿了陰謀就退縮,那她就不是李慧君了。</br> 她沉吟片刻,咬牙道:“表姐夫,我確實是有自己的私心,我也不瞞著你。可是這件事情不是雙贏的嗎?表姐夫以為你這次能為表姐抗旨,下次還可以嗎?新皇也許看在剛剛登基,你戰功彪炳的份上,這一次不與你計較;但是下次呢,再下次呢?皇貴妃既然想讓表姐入宮,皇上又寵幸皇貴妃,那樣表姐是一定要入宮的。”</br> “你繼續說——”陸棄面無表情的道。</br> 李慧君以為他被自己說動,心中得意,但是面上不敢顯露出來,繼續道:“皇貴妃娘娘也姓柳,是我娘最好的姐妹。我這個外甥女入宮,她一定會好好照顧我,我也會好好伺候她老人家,得到她老人家歡心,不會給表姐和表姐夫添麻煩。”</br> 她頓了頓,見陸棄沒有反對,于是道:“西夏那邊的情形表姐夫也清楚,我母親和哥哥都在水深火熱中掙扎,我并不敢肆意妄為。所以你放心,我即使是有私心,也僅僅是為了他們撐腰。如果我真的做出弒帝之事,于西夏確實是大好事一樁,但是又能便宜誰呢?”</br> “我可以保證,如果我入宮得到皇上寵愛,一定會為表姐和表姐夫說話。我看得出來,你們情深意篤,但是對權力根本沒有任何想法。如果表姐夫對我不放心的話,可以讓表姐給我毒藥,定期去找人給我送解藥。”</br> 說完后,她慢慢的抬頭看著陸棄。</br> 在她看來,這樣的條件,已經很有誠意,陸棄無論如何都會答應。</br> 可是陸棄薄唇緊抿,毫不客氣的給了她四個字:“癡心妄想!”</br> “你在西夏做什么,如何有本事,都與我無關。但是如果你以為普天之下所有的人都會順著你的意愿行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不信你盡可以一試!”</br> “你有什么?地位,美貌,還是智慧?你以為你都有。但是這世界上比你地位尊崇,比你貌美如花,比你聰明的人大有人在。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女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