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清歡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沒有自己找人。</br> 每條人命,都不是數字,那是她曾經見過的爽朗笑臉,她舍不得。</br> 她笑道:“這件事可不敢讓將軍知道。將軍若是知道我有孕,立時就能趕來親自護送我去云南。這孩子雖然來得不容易,但是我懷相好,自己又是大夫,不必過于緊張。我怕他擔心我,跟他說這一路都過得不錯,讓他放寬心?!?lt;/br> 說完,沖白芷點點頭,后者把信雙手遞給羅猛</br> 羅猛松了口氣,接過信來拱手道:“是,我這就找人把信送回去。”</br> “有勞將軍了。”蘇清歡頷首,微笑著致謝,雙手似是無意識地放在小腹上。</br> 晚上到了驛站,羅猛把信打開,蹙眉從頭到尾看完,眉頭舒展了些,果然是沒什么大事。</br> 他身邊跟了個心腹叫羅增,見狀道:“將軍,既然沒事,屬下找人把信送出去?”</br> 羅猛擺擺手:“不,現在不行,過幾日再說。”</br> 他還沒想好如何對蘇清歡,這封信不能送出去。雖然眼下看沒有任何異常,但是華先生提醒過他,要小心提防蘇清歡,不能讓她送出去只言片語,除非陸棄先來信。</br> 羅增道:“那我們……千算萬算,沒想到蘇夫人在這個關頭有孕。”</br> 羅猛心中何嘗不苦惱?陸棄竟然那方面不行,如果蘇清歡這個孩子出了意外導致陸棄真的絕了后,那該怎么辦?</br> 可是蘇清歡不去京城,王爺的大事就不成。</br> 羅猛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br> 距離約定的日子還有四五日,他只能先壓在心中。</br> “夫人,信送走了,是不是將軍很快就回來了?”白芷正在緊張地跟蘇清歡道。</br> 蘇清歡搖搖頭:“這封信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只是嘗試而已,不能把希望都放在這上面。”</br> 白芷快哭了:“那怎么辦?難道要去求羅猛,求他看在將軍子嗣的面上放您一馬?”</br> 蘇清歡苦笑:“他只是暫時掙扎,我對他一點兒希望都沒存。他只是一時搖擺不定,但是對我們,肯定會狠下心動手的。”</br> 這些愚蠢的直男,想到所謂的大業都會昏頭,遇神殺神,遇佛弒佛,才不會顧及陸棄的后人。</br> 蘇清歡現在甚至有一種黑化的心態,逃跑詐死,讓這些人見見陸棄發怒的后果。</br> 當然,這也只能心里想想。</br> 她恨不得讓賀長楷他們都原地爆炸,但是舍不得陸棄,更舍不得無辜的將士。</br> 她和他們不一樣,她有良知,沒有被狗屁大事沖昏到人性淪喪。</br> “白芷,我們要自救?!碧K清歡咬牙道。</br> “夫人,奴婢聽您的?!卑总频溃爸灰兄饕?,奴婢豁出命去也愿意,只要能救您,只要能護著小主子。”</br> “說什么傻話?就算要逃走,也是我們一起。別再說犧牲你來成全我的話,我不愿意聽?!碧K清歡假裝拉下臉,害怕白芷當真做傻事,拉著她的手道,“并沒有到你我只能活一個的地步,也千萬不要覺得你舍身救我就是使命,那樣我會內疚一輩子。我有辦法,我們都會沒事?!?lt;/br> “夫人您說。”白芷道,“奴婢聽您的。但是奴婢想說,就算真有一日,奴婢為您而死,也是含笑去的,不要您內疚。不管是白蘇姐姐還是奴婢,都愿意為您……”</br> “不說這個。”蘇清歡捂住她的嘴,看著她眼睛,“我舍不得,也不用你們如此。你聽我說,明日我托病讓他們停留一日。羅猛最近在糾結,也在拖延行程,肯定會愿意。一早我就派你去采買東西,你找幾個藥房踩踩點,看有沒有后門那種?!?lt;/br> “夫人,您的意思是咱們趁機逃跑?”</br> “對?!碧K清歡點頭,從荷包里掏出人皮面具,“你踩好點,我找理由去趟藥房。然后換身衣裳,戴上這個從后門離開?!?lt;/br> 白芷驚訝地看著人皮面具,弄清了事情始末后激動地道:“好,就這么定了。奴婢到時候在藥房里拖著他們,多給您些時間。到時候您不要著急往外走,先找個客棧住幾天;若是急著雇車走,反而會引起注意……”</br> “不,”蘇清歡搖頭,“你先走。我先找個理由把你支出去買東西,然后我會見機行事,出去與你會合。我一個人怎么能北上?還得你護著我,所以聽我的。”</br> 不知道明日會遇到什么情形,但是蘇清歡想,羅猛并不知道她已經想明白,更不知道她準備逃跑,所以不會特意讓人看著她。</br> 一千多個人,也不可能都進城,最多有個十幾二十人跟著入城護送。</br> 到時候她見機行事,又換了副模樣,誰會注意呢?</br> 白芷拳頭緊握:“奴婢聽您的,一定不給您捅婁子!”</br> 第二日,蘇清歡便按照計劃,與羅猛提出腹痛難忍,想要停留一日,派白芷進城買藥。</br> 羅猛為難地道:“夫人,咱們現在所處的驛站,您也看到了,破敗不堪。著實是因為方圓幾十里都沒有落腳的地方,為了方便過往官員和公干之人,才在這里建了驛館?!?lt;/br> 蘇清歡心中暗暗叫苦,她以為城池應該不會很遠,沒想到還有這么遠。</br> 不過也沒關系,那就明日行動,不過推遲一日罷了。</br> 想到這里,她裝出虛弱的聲音道:“那我就再忍耐一二,等到了城池之后,請將軍一定暫歇,讓我的丫鬟替我配幾幅保胎藥?!?lt;/br> 羅猛答應下來,開口道:“夫人可還能忍耐?”</br> 他的口氣,有些擔憂,又有些說不出來的復雜情緒。</br> 蘇清歡心里罵道,我特么忍不了還能怎么辦?</br> 她雖然聽出他不同尋常的情緒,但是只當他是心虛糾結,并沒有放在心上。</br> 成人的世界,沒有容易,彼此都有立場;可是他想害她,她就不能圣母了。</br> 賀長楷、羅猛,這些又蠢又壞的直男,都該死。</br> 羅猛吩咐放慢馬車的速度,照顧蘇清歡的身體。</br> 蘇清歡又覺得,好像他也沒那么壞?</br> 呸呸呸,不能原諒。</br> 后來的事情,果然證明了,不能原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