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蘇清歡下意識地問,腦子里卻還是明珠和穆臣。</br> 穆臣人狠話不多,那次表明心跡以后,每日會在明珠院外站著與她說會兒話,但是不進去。無論明珠說什么打擊他的話,他都不為所動。</br> 蘇清歡充分相信,這種不要臉的行徑,是陸棄教他的。</br> 她找陸棄求證,后者大言不慚地承認,還順帶鄙視了穆臣:“我說讓他進去,他還不肯。早晚都是他的人,名聲壞了,坐實這件事情才好。”</br> 蘇清歡狠狠捶了他一頓。</br> 陸棄任由她給自己撓癢般的捶著,最后才笑道:“你可別胡思亂想,我要是惹你生氣了,肯定守禮,不會壞你名聲。”</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那你這就是故意壞明珠了?”</br> “誰讓她天天占著你?”陸棄振振有詞,“而且她那蠢笨的樣子,算了算了,不提也罷。”</br> 提起這個,陸棄有些郁悶。蘇清歡交好的這些,基本都是缺心眼,黏糊糊的。不信數一數,三花,大歡,明珠,竇璇……渾然忘了竇璇這是他甩給她的鍋。</br> 蘇清歡嘟囔著:“幸虧穆臣是個心里有成算的,否則肯定被你帶到溝里。”</br> “除了明十八這事他不靠譜,其余事情都挺明白。”</br> 蘇清歡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你再這樣陰陽怪氣的在背后說明珠,我生氣了。”</br> “我當著她面也說。”陸棄揉揉她的頭頂,“好了,不說她了,明日一早就得讓人收拾院子。”</br> 蘇清歡這才想起他剛說有人要來,好奇地仰頭看著他:“對了,誰要來?”</br> “你猜。”</br> 蘇清歡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到明唯會帶誰來,誠實地道:“想不出來。”</br> “討好我就告訴你。”陸棄傲嬌地道。</br> 蘇清歡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下:“這樣行了吧。”</br> “勉為其難吧。”陸棄道,眉眼彎彎,顯露出他現在極好的心情。“是錦奴。”</br> 蘇清歡歡喜到不敢置信,反復跟他確認后,按下心底的雀躍問道:“怎么忽然就能出來了?是我大哥還是明唯?”</br> “是我和你大哥,現在形勢不一樣……好了,大事已經告訴你了,趕緊睡覺。你還想知道的那些事,回頭我慢慢告訴你。”陸棄道。</br> “不,現在就想知道。”</br> 陸棄扶額:“就知道不該告訴你,應該等明天你見到他再說。乖,早點睡。”</br> 他也想給她個驚喜,又怕她生氣自己瞞著他,糾結再三還是告訴她,但是現在又后悔了。</br> 蘇清歡想了想:“老王妃知道嗎?”</br> “還沒來得及說。”</br> “也好,給她個驚喜。”蘇清歡道,“錦奴要來了,真好。他十歲了吧,該長高了不少吧,上次他給我來信,還是我在邊城的時候。我前幾天還跟白蘇說,要給他去封信,別讓他擔心。”</br> 她實在太興奮,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陸棄最后氣得罵她:“你不睡就算了,這樣女兒怎么睡?”</br> 蘇清歡就她和女兒誰重要跟他瞎扯了一番,子時過半后才迷迷糊糊睡過去,還滿腦子都是世子,睡得十分不安穩。</br>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完全亮,蘇清歡就叫來白蘇和白芷,一疊聲地吩咐下去:“把旁邊院子收拾出來,都通著,來往方便。錦奴喜歡吃的東西,我列了個單子,該采買采買,該準備準備。跟廚娘說,按照我吩咐準備好就行,我回頭自己做。”</br> 陸棄穿戴好出來,道:“去廚房看著她們做,自己別上手。早上你不必去請安,姨母那邊我已經讓人知會了,就說你不舒服。”</br> 蘇清歡看他穿著輕便,像是要出去的模樣,便問道:“你去哪里?”</br> “穆臣約我出去釣魚。”</br> 蘇清歡:“……可是明唯來了,他不用迎一迎嗎?”</br> “約摸著最快下午才能到。他坐立不安,所以便邀我陪他釣魚。你知道,我是不耐煩這些的。”</br> 蘇清歡捂著嘴偷笑:“這是要見大舅哥,感到緊張了。你不吃點東西再走?”</br> “我倆出去吃,騎馬去湖邊。”陸棄道,“別忙活,仔細肚子,好好休息。”</br> 蘇清歡笑著應下。</br> 等他離開后,她對白蘇嘟囔道:“現在他就這么緊張,等回頭肚子大了,是不是得天天替我托著?”</br> 白蘇打趣道:“將軍倒真是怪,旁人都希望得個兒子傳宗接代,偏偏他,聽說是女兒,這還沒出生,都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日后等出生了,可如何是好?”</br> “準要被他慣成女霸王。”</br> 吃過早飯,蘇清歡想著既然陸棄已經替她告假,就不到陸老王妃那里去了,要盯著下人收拾世子的住處。</br> 他不喜奢華繁復,不喜太過明亮的色澤,不喜歡厚重的被子,不喜歡絲綢……</br> “想想小東西毛病也挺多的。”蘇清歡笑著道。</br> 白蘇有些疑慮,糾結片刻后道:“夫人,上官王妃畢竟是世子的嫡母。她在這里,您把他安排住在您旁邊,是不是……”</br> “我懂你的意思。”蘇清歡臉上露出不虞之色,“我和世子原本都知道分寸,不想走得太近,覺得這是對上官王妃的尊重。可是自我見了她,真不覺得她有王妃的體面,拈酸吃醋,言辭閃爍……算了,背后不說他人不是。先這樣安排吧,畢竟世子大了,該避嫌,不能安排在她身邊。我今晚去給老王妃請安的時候提一句,就說世子想和將軍親近親近,這挑不出毛病吧。”</br> 白蘇道:“只要有個說辭,該是挑不出毛病。”</br> 蘇清歡感慨道:“還是有你在我身邊好,事事能提醒提醒我。”</br> 尤其是懷孕以后,她覺得自己精力越發不濟了。</br> 不過話說到這里,她想起了被白蘇留在半路的羅淺:“你走的時候,他病情如何?”</br> 白蘇垂頭:“應該已經沒有大礙了。奴婢讓他直接回邊城了。”</br> 蘇清歡下意識地道:“他肯嗎?沒有大礙應該陪著你才是。”</br> “邊城大事為重。”白蘇沒有抬頭,給蘇清歡倒水的手卻顫抖了下。</br> 蘇清歡若有所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