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說到做到，從這以后再未提起過崔夫人母女哪怕一個字，告病在府中陪著妻女，任由外面流言蜚語甚囂塵上。</br> “你總盯著我做什么？”蘇清歡在看醫(yī)書，被他盯得有些受不了，不由笑罵。</br>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盯著你？”陸棄斜靠在大炕上，笑得像個傻子。</br> 暖陽透窗而入，光影重重，蘇清歡忽然有種十七歲戀愛的感覺。</br> 她放下書，托腮看著他，“我是在看你呀。”</br> 陸棄眼睛驀地被點亮，跳下炕來，鞋也沒穿，過來從后背抱住她，蒙住她眼睛：“不許看?！?lt;/br> 說話間，低頭輕輕在她頭頂落下一吻。</br> “呦呦，我們?nèi)厝f子住幾天？就你和我。”</br> “不去?！碧K清歡往后靠在他肩膀上，“等大長公主的壽宴過去再說吧?！?lt;/br> 其實她想說的是，等崔夫人這朵幺蛾子停歇了再說。</br> “你要是沒事情做，”蘇清歡拉開他的手，狡黠一笑，“跟我一起看看給大長公主祝壽的禮單？”</br> 世俗的瑣碎的事情，會令人感受到生活的煙火氣和豐盈。</br> “好。”</br> 兩人牽手出去，穿過繁花錦簇的花園，走走停停往庫房而去。</br> “虎牙，行不行？”陸棄終于被人叫去書房，蘇清歡把虎牙喚來和他商量道。</br> 虎牙手里的點心咬了一半，原本香甜軟潤的云片糕，不知怎么突然變得黏糊糊的，粘在嗓子上一般，讓他吞不下去吐不出來。</br> 看著他半張著嘴的癡呆模樣，世子一腳踢過去：“我跟你說，今天你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這事就是我娘讓我去，我……”</br> 不能去，哈哈，好想笑怎么辦？</br> 世子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口氣卻霸道：“反正你一定得答應(yīng)?！?lt;/br> 虎牙快哭了，眼巴巴地看著蘇清歡。</br> 夫人是最好的夫人，即使是下人也從來不為難。</br> 夫人求放過?。?lt;/br> 看，我滿眼都是不同意，滿臉都是不高興啊！</br> 蘇清歡別過臉去偷笑，道：“虎牙，我知道這件事情確實難為你。但是偌大的府里，只有你能幫上我?！?lt;/br> “你以后想進內(nèi)院還沒有機會呢！”世子接口道，“而且之前的事情鬧得多大你也知道，表舅不好，我娘就不好；我娘不高興，我也不高興；我心情煩悶，你有好日子過？”</br> 這話威脅意味十足，只是看他忍笑的表情，卻不是那么回事。</br> “那您自己去啊。”虎牙壯著膽子嘟囔道。</br> 世子踹了他一腳：“我娘跟你客套你還當真了？今天去也去，不去也得去?！?lt;/br> 蘇清歡敲邊鼓：“你只要幫我把這件事情辦成了，想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lt;/br> “每天都吃點心行不行？”虎牙咬咬牙道?！斑€要我自己挑花樣，云片糕就很好，茯苓餅我就不喜歡；豌豆黃也不好吃，海棠糕湊合著吧……”</br> “哪來那么多廢話！”世子罵道。</br> “我這，我這不是麻痹自己嗎！”虎牙真的要哭了，“這要讓人知道，我以后還娶不娶媳婦了？”</br> “毛還沒長齊，就想娶媳婦！”</br> “您還不如我呢！我起碼個頭比您高?！?lt;/br> “找打是不是！”</br> 蘇清歡聽著兩人笑鬧，笑著道：“這事是讓你委屈了，點心以后隨便吃，媳婦的事情，只要你不學(xué)壞，我給你賞個媳婦！”</br> “還有……”虎牙嘟囔道，“這事情以后您得做主，不讓任何人再提起，世子也不行?！?lt;/br> “你先把事情做好了再來談條件！”世子冷哼一聲道。</br> 虎牙被他這句話激得滿臉通紅：“世子爺，您說這話就是看不起人了。小的別的不行，這件事情說老二，沒人敢稱老大。”</br> “行了你！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快滾下去準備?！?lt;/br> “這有什么好準備的?！被⒀雷隽藳Q定，云片糕又好吃起來，大口嚼著，“只要我到東西到，這事情就解決了。”</br> “東西弄不到，你提頭來見！”世子給他下了鐵令。</br> 過了幾天到了大長公主壽辰，陸棄、蘇清歡、世子一起坐著馬車前往。</br> 阿嫵太小，蘇清歡出門不帶她，世子離開之前囑咐了奶娘和伺候的婆子八百遍各種事宜，恩威并重，看得蘇清歡險些笑場。</br> “咱們又不是出遠門，最晚耽誤一天就回來了。”馬車上蘇清歡還對世子說這件事情。</br> “娘，橫豎沒有什么事情，我去給大長公主拜過壽之后先回來吧?！笔雷右廊徊环判?。</br> “你不能天天和阿嫵綁在一起，也要有自己松散的時間呀?！碧K清歡動容，但是并不想他變成妹控。</br> 那樣他太辛苦，而阿嫵可能覺得理所應(yīng)當，未必是好事。</br> 世子頓了片刻才道：“妹妹大點我就不這樣了。可是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懂，也不會說，萬一那些奶娘婆子不上心呢？”</br> 蘇清歡笑道：“那么多人呢，又有你和你表舅不錯眼地盯著，不會的?！?lt;/br> 除非是誰活膩了。</br> 世子給阿嫵換過幾波伺候的人了，她一只手怕是都數(shù)不過來。</br> 府里哪個不想去伺候阿嫵？哪個提起這事又不心驚肉跳？</br> 高回報，高風(fēng)險。</br> 陸棄蹙眉道：“剛才我見白蘇白芷帶了個新的丫鬟上馬車？你最近提起來的？帶出門去靠譜嗎？”</br> 蘇清歡：“……還行吧，總要出去歷練歷練見見人?！?lt;/br> 陸棄果然對她的事情都很細心，這樣的細節(jié)都能注意到。</br> 世子轉(zhuǎn)頭掀開簾子看外面。</br> 走到大長公主府側(cè)門，有人引著陸棄和世子往外院去，有婆子抬著轎子來接蘇清歡。</br> 陸棄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蘇清歡道：“不著急出來，等我去二門接你?！?lt;/br> “好?！碧K清歡笑著道。</br> “去吧?！标憲墰_她笑笑。</br> 周圍人來人往，自然看見兩人的互動。</br> 這不是第一次，應(yīng)該說，是每一次兩人一起都這樣，從前到現(xiàn)在，一直沒變過。</br> 可是這次陸棄和崔夫人的事情鬧得甚囂塵上，不少夫人看到這種情形，心里就有種幸災(zāi)樂禍的鄙視，都想著蘇清歡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自欺欺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