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崔夫人的事情?”</br> 蘇清歡慢慢走到香爐面前,添上一片蘇合香片,這是穆嬤嬤最喜歡的香。</br> 她自己向來不喜歡這些,但是想起穆嬤嬤時的那些難以對人言的時刻,便默默地燃一片蘇合香。</br> 蘇合香氣馥郁溫暖,像極穆嬤嬤暖心的微笑和溫和的教誨。</br> 蘇清歡穿越之前性格單純,是穆嬤嬤教會了她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br> 至少蔣嫣然的事情,前世的她是不會知道如何妥善處置的,她教會了自己堅持和妥協如何平衡。</br> “是,夫人,”白蘇面色嚴肅,“雖然現在看來蔣姑娘很決絕,但是崔夫人畢竟是她生母。奴婢怕將來崔夫人遇到什么事情,蔣姑娘會怪罪在您和將軍身上或者覺得咱們必須施以援手。”</br> 道德綁架?</br> 蘇清歡想了想道:“我覺得她不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只能送她走了。”</br> “若是她隱忍不發(fā)呢?”</br> 蘇清歡笑道:“從現在看來,她不是那樣的人,誰能料到以后怎樣呢?人都會變的,說不定將來我變壞了呢!”</br> 總不能假設犯罪就拒絕施以援手,難道因為覺得孩子將來可能不孝順就不生不養(yǎng)?</br> 白蘇笑道:“誰會變壞您也不會。還有一件事,蔣姑娘和世子年紀相仿,若是她住下,以后還得多注意避嫌……”</br> 蘇清歡忽然笑了:“你說這個我想起來,錦奴雖然年紀見長,這個頭實在是令人發(fā)愁。虎牙比他大一點兒,都快高一個頭了。”</br> 她倒是相信蔣嫣然會有分寸。</br> 蘇清歡聲音忽然變低,因為她想起,杜麗娘都相中虎牙,說明在她眼中,虎牙也很快長大;那世子呢?其實仔細想想,世子也很快了呢。</br> 穆嬤嬤不在了,所以有些事情她只能摸著石頭過河。</br> “白蘇,你回頭暗暗打聽下……算了算了,這事不用你,我回頭跟將軍商量。”</br> 白蘇一頭霧水。</br> 晚上,陸棄回來,蘇清歡和他商量:“錦奴一天比一天長大,你說多大時候該教他一些男女之別?”</br> “他從小就知道。”陸棄好笑地看著她打趣道,“他比你聰明多了。你十七歲還不知道,還敢大剌剌招個男人回家。”</br> 蘇清歡“哼”了一聲:“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的意思是,十二三歲的時候,是不是會好奇男女之事?他是世子,你說到時候怎么辦?給他安排通房?我這心里好膈應。可是我也知道,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br> “是應該給他安排,但是他現在小,也不想要,過一兩年再說。”</br> 蘇清歡咽了一口唾沫,低頭把兩根食指相對,無聊地對碰著,尷尬地道:“我是怕,怕他已經通曉,卻不好意思跟我們提。萬一學壞了呢?”</br> 要是在現代社會,性啟蒙可以交給父親,她可能就跟陸棄提了。</br> 但是這里不是,有丫鬟身體力行來教導這些小爺,日后這丫鬟便會成為姨娘。</br> 不養(yǎng)兒不知父母恩,不養(yǎng)兒不知父母難啊!</br> 蘇清歡對世子,內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他潔身自好,出萬惡的舊社會這個大淤泥坑而不染,與有情人雙宿雙棲;另一方面又怕他與世情格格不入,為人詬病。</br> 陸棄一意孤行,狂妄霸道,這是一條最難走的路,為此他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努力。</br> 她的孩子,她希望他有平凡的幸福,又難免幻想他有非凡的成就。</br> 說句不要臉的,希望他像陸棄遇到自己一般遇見所愛,成就比陸棄更高的偉業(yè),而不必承受陸棄所承受過的那些不堪。</br> “學壞?你以為他會變成紈绔子弟?”</br> “不,我的意思是,怕他遇到壞女人。”</br> 就像秦承為了杜麗娘那般神魂顛倒,是非不辨。</br> “錦奴不會,他有數。女人這種玩意,最多只是讓他紓解,不會讓他沉淪。”</br> 蘇清歡美目圓睜,叉腰道:“陸棄,你給我說明白,什么叫‘女人這種玩意’!”</br> “沒說你,激動什么?”陸棄笑著把氣鼓鼓的娘子拉到懷里,“男歡女愛,不過一時之激情,何以讓人沉淪?唯有發(fā)自內心的愛意和敬重,才能曠日持久,就像我對你。”</br> 蘇清歡被他的甜言蜜語哄得紅了臉,心里美滋滋的,卻還要故作兇悍地道:“你想沒想和別人‘一時的激情’?”</br> 對身體忠誠這件事情認識明顯不足,該檢討!</br> “明珠在前,豈能看上魚目?”陸棄抱起她來,在屋里轉了個圈,聲音喑啞道,“還有四個多月,孝期就過去了。”</br> “嗯,”蘇清歡用大長腿勾著他的腰,坐在他手臂上,低頭吻了吻他的臉,“讓你難受了。”</br> “很快了,生完阿嫵元氣大傷,正好要你好好養(yǎng)養(yǎng)。”</br> “嗯,養(yǎng)好身體,給你再生個兒子,兒女雙全!”</br> 陸棄但笑不語。</br> 生阿嫵時候的危險情形,已經讓他差點魂飛魄散,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蘇清歡再冒險。</br> 有她,有阿嫵,已經是人生圓滿了。</br> 但是他并不想讓蘇清歡自責,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不要她不安。</br> 他已經找溫大夫,后者答應他,給他研制藥物,力求服用后不讓蘇清歡懷孕,就像賀長楷被下藥那般。</br> 這個想法驚世駭俗,所以他找到溫大夫的時候,只說要這種藥物,并未說要用在自己身上。</br> 溫大夫問他為什么不問蘇清歡要,他含糊其辭,只說蘇清歡不擅長。</br> 怕溫大夫還多問,他匆匆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溫大夫。</br> 溫大夫摸著山羊胡子,喃喃地道:“可是蘇夫人跟我提過這種藥啊!”</br> 所以蘇清歡,其實已經從溫大夫的討教中,知道了這件事,默默地給了他一瓶搓的極小的……大山楂丸子。</br> 這夫妻二人,玩起了心眼,不知道誰把誰繞進去了。</br> 蔣嫣然聰明機敏,慮事周全,處理起府里的事務,剛開始還有些拘謹,但是很快就得心應手,真把蘇清歡給解放了大半。</br> 她對蘇清歡十分恭敬,早晚請安,事事報備,遇到世子從來都是低頭行禮,規(guī)矩無可挑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