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把地收拾了出來，蘇清歡帶著嫣然和白蘇、白芷自己捋起袖子播種。</br> “不對，嫣然，距離太近了。”</br> 蔣嫣然也是官宦之后，哪里做過這種事情？所以動作也略顯笨拙；一直彎著腰讓她覺得腰部酸疼，額頭上都是汗珠，小鼻尖也是。</br> 蘇清歡是故意拉她來的，因為現在雖然她不聲不響，但是心里肯定難過，希望這樣簡單繁瑣的活計，能讓她大腦暫時放空。</br> “夫人，我今日才算知道‘粒粒皆辛苦’的真諦，古人誠不我欺。”她學著蘇清歡的樣子抬起袖子拭汗道。</br> 香澤蘭的種子一粒一粒，她手中捧著一小碗，要全部播種下去，確實是“粒粒皆辛苦”。</br> 蘇清歡被她逗笑，道：“我小時候跟隨……父母下過地……”</br> 她說的是她小時候隨父親回農村的經歷，當然是前世。</br> 奶奶帶她去地理種豇豆，她負責在奶奶犁好的溝里播種，每隔一小步的距離點兩粒豇豆種子。</br> 剛開始她是挺新奇的，可是小孩容易累，奶奶又說必須把所有的種子都種完才能回家。</br> 她靈機一動，把兩粒的數量增加到了一小把，害怕被發現，還用腳把兩側的泥土弄到種子上蓋起來，踩實。</br> 結果，等她興高采烈告訴奶奶所有種子都用完的時候，奶奶才發現她的小聰明，哭笑不得。</br> “夫人，您從小就聰明。”白蘇笑得肚子疼。</br> 白芷附和道：“那回頭我也這樣試試。”</br> 蔣嫣然在旁邊也是笑得很開懷。</br> 她雖然感激蘇清歡，但是從前也難免和許多人一樣，覺得她能和陸棄在一起，過得幸福，有很大的運氣成分。</br> 但是現在她知道，是陸棄占了蘇清歡的便宜——她這樣的女人，和誰在一起都會幸福。</br> 只可惜，父親沒有舅舅的好運，遇到了母親……</br> “春茂侯夫人來了。”小丫鬟跑來稟告，她腳上穿了雙嶄新的繡花鞋，看著蘇清歡她們所在的黃泥地，有些踟躕。</br> “知道了。”蘇清歡擺擺手，“別過來弄臟了鞋，去跟她說等等，我馬上就來。”</br> 小丫鬟高興地答應一聲去了。</br> 白芷笑罵道：“這個小賤蹄子，被夫人慣得不知尊卑了。”</br> “就是個孩子。”蘇清歡搓搓手上的黃泥，嘟囔著道，“明珠又來干什么？懷著身孕，這才穩當幾天，惹出那么多事，現在還到處跑！”</br> 話雖如此，她還是囑咐她們放下活計先回去。</br> 蔣嫣然不肯走，“只剩下一點兒，我收拾完了再回去。夫人先去招待侯夫人，今早外面送來兩筐櫻桃，最是補血，對孕婦好。”</br> “看看，”蘇清歡不吝贊賞，“誰家孩子能有咱們嫣然妥帖！我真是撿了寶貝！”</br> 嫣然低頭害羞地笑。</br> 這些日子，她一直做功課，有來往的人家，她現在不敢說爛熟于心，也算知道個七七八八了。</br> “好無聊啊！”明珠吃著櫻桃抱怨道，“我現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覺得人人看見我都色變，我又不是洪水猛獸。”</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為什么你不知道嗎？你這是來跟我炫耀穆臣寵你吧。走走走，不歡迎。”</br> 雖說懷孕前三個月不宜張揚，但是明珠懷孕，是春茂侯府和忠意伯府兩大豪門的盛事，所以很快便傳了出去。</br> 蔡老板心中不忿，便在京中散布謠言，說明珠行為不檢，和他成婚期間便勾三搭四，言外之意這孩子不一定是誰的。</br> 然后，他還得了云揚的助攻。</br> 兩個前夫言辭鑿鑿，明珠的名聲頓時受了極大的影響。</br> 向來以溫潤著稱的穆臣出手，雷厲風行，手段酷烈，蔡家被打壓得破產，蔡老板帶著小妾流離失所；云揚更慘，被淮州侯府送到了蠻荒之地，以求平息穆臣的怒火，免得牽連侯府。</br> “誰都能說我，你也不能。”明珠咬著櫻桃道，“哪里來的？又大又甜，回頭讓穆臣給我弄些。”</br> “我是你的諍友，別人不說我也得說。就不能悄悄的，低調一些處理……”</br> “悄悄的？低調？”明珠撇撇嘴，“你問問秦放干了些什么再來跟我說。他低調？他悄悄的？散布你謠言那些，墳頭草都幾尺高了，只是你被蒙在鼓里罷了。”</br> 蘇清歡驚訝地看著她，又看看白蘇白芷。</br> 白蘇咽了口口水，道：“將軍確實氣不過有些人，人云亦云……”</br> “你看你看，”明珠大笑著道，“穆臣只是揪出來始作俑者，秦放連人云亦云的都不放過。”</br> 白芷道：“助紂為虐本來就有錯，將軍殺雞儆猴，也沒什么不對的。”</br> 蘇清歡這才知道，原來陸棄在背后默默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br> 見她臉色紅了，明珠忙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可別傻乎乎地去找秦放算賬，他是為你好。關于你的流言，最近一次是那個洗硯身死之后吧，京城中許多傻子都是罵你……”</br> “我知道，他為我好，我矯情什么。”蘇清歡搓了搓臉，覺得臉上緊繃而發熱，有點不對勁。</br> “那你怎么臉紅了？”明珠道，“哎呦，清歡，你的臉怎么了？被我氣成這樣？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口無遮攔的。你消消氣，不就是說笑嗎？你也說我了啊，我就不生氣……”</br> 白蘇和白芷也察覺到了不對，眼睜睜地看著蘇清歡的臉頰像發面饅頭一樣腫了起來。</br> “夫人，您這是怎么了？”白蘇驚呼。</br> 蘇清歡伸手給自己把把脈，苦笑都笑不出來了：“我好像，過敏了。”</br> 剛才去園子里，不知道接觸到了什么過敏源，竟然過敏了。</br> “這可怎么辦？”白蘇慌了，“白芷，快去找將軍來啊！”</br> “不用，我說藥方，你們抓藥熬藥。”</br> 白芷不知如何是好，明珠跺腳道：“愣著干嘛！先把秦放找回來再說！”</br> 蘇清歡是接下來才發現不對的。</br> 過敏來勢洶洶，她很快說不出話來，最后幾乎是哆嗦著寫完藥方，從藥箱里翻出幾種不完全對癥但是可以幫助的藥物服下后，才略緩和了些。</br> 應該是過敏累及了喉頭粘膜，是最嚴重的那種過敏反應，真是流年不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