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聰明的把話題攬到自己身上，蘇清歡頓時就沒法再說下去，否則就是真的催她嫁人了。</br> 蘇清歡心里感慨，這些孩子，一個個的，心眼怎么都那么多！</br> 要不就是聰明的讓人有壓力，要么就是裝傻充愣，實際上主意比猴子都多。</br> “不棄堂”外照舊排起了長隊，看見蘇清歡，眾人都十分友好地向她打招呼。</br> “嫣然，今日你來坐堂，我在旁邊指點。你只管放心地診脈，不對的地方我替你糾正?！碧K清歡道。</br> 蔣嫣然聰明又努力，這五六年來，醫術已經小有所成。</br> 最難得的是，她十分沉穩，不驕不躁，蘇清歡覺得，再過十年，她的醫術就會青出于藍。</br> 蔣嫣然也不推辭，點頭答應：“那就有勞夫人多指點了?！?lt;/br> 除了個別疑難雜癥，她表現滿分，蘇清歡看著她，露出老母親般的微笑，心里暗暗想著，接下來應該教授她西醫方面的東西了。</br> 就是回頭弄些青蛙兔子解剖，得避開家里的兩個小魔王。</br> 尤其阿嫵，沒有什么她不好奇，沒有什么她不敢動手。</br> 正想著，阿嫵蹦蹦跳跳進來，手里捧著一串紫盈盈的葡萄。</br> 醫館里已經沒有太多人，蘇清歡笑著問道：“誰給你的葡萄？這一上午不見蹤影，跑到哪里去了？”</br> 阿嫵過來沖進她懷里，捏了顆葡萄塞進她嘴里：“隔壁二牛給我的，我把荷包里的糖都給他了?！?lt;/br> 她才不會告訴蘇清歡，實際上她是嫌棄糖都化了，黏糊糊的看著不想吃才都分給了街上的小伙伴。</br> “你是個好孩子?！碧K清歡也不嫌棄葡萄沒剝皮，一邊吃一邊贊道。</br> 阿嫵得意洋洋：看吧，她就知道她娘要嘮叨什么，提前把她的嘴堵上。</br> “今天上午一直在門口玩？”蘇清歡又問了一遍。</br> 這個女兒吃百家飯長大，天天在街上游蕩，能安分的呆在醫館門口，說實話，她不太信。</br> “沒有，”果然，阿嫵搖搖頭，“我去海望樓……”</br> 蘇清歡立刻板起臉：“你哪來的銀子？”</br> “才不是?！卑尘锲鹱斓?，“我不是去海望樓吃點心！就是他們家樓高，我去站在那里看熱鬧了。不買還不讓看嗎？”</br> 蘇清歡狐疑地看著她：“真的？沒吃那里的點心？”</br> “沒有沒有！”阿嫵跺腳，“掌柜的給我，我沒要，不信您問跟著我的人?！?lt;/br> “娘相信你。”蘇清歡看著小東西氣得臉都紅了，忙順著毛撫摸，“我不是懷疑你，而是覺得阿嫵這么可愛，別人肯定都愿意送你東西，但是咱們不能占人便宜?！?lt;/br> “我當然知道?！卑瞅湴恋氐?，“我是大將軍的女兒，豈能被小恩小惠收買了？吃人嘴短，我真想吃，我爹會給我買的?！?lt;/br> 蘇清歡頓時感受到了女兒的狡黠——她說不對，連前半句也否認了；她說對，等于默許了陸棄在阿嫵的月銀花完后還給她花錢。</br> 這個小東西！</br> 沉默是金，蘇清歡默默地轉開視線，對蔣嫣然道：“別總坐著，沒有病人就起來走走，否則腰背容易落下病。”</br> 阿嫵詭計落空，“哼”了一聲。</br> 蔣嫣然站起身來，笑瞇瞇地看著氣鼓鼓的阿嫵道：“還沒說，你去海望樓看什么熱鬧呢！”</br> 阿嫵立刻來了精神，手舞足蹈：“我去看女將軍了，坐在馬背上，手持雙刀，威風凜凜。嫣然姐姐你是沒看到，她那匹馬，通體雪白，一根雜毛也沒有。要是，要是我爹也送我一匹就好了……”</br> “不可能?！碧K清歡直接掐斷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十歲之前不要想。”</br> 阿嫵快氣哭了，“那小蘿卜怎么都有？”</br> “他那是矮馬?！?lt;/br> “矮馬我也沒有?！卑扯迥_，“娘偏心！”</br> “因為你答應我的事情都沒辦到，什么時候辦到了就給你?！碧K清歡不為所動。</br> 阿嫵性格跳脫，不夠沉穩，蘇清歡害怕她得了馬匹之后，不知控制，縱馬飛奔，不管傷了自己還是別人都不好。</br> 針對這個問題，她提出來，什么時候阿嫵能繡出一條帕子，什么時候就給她一匹矮馬。</br> 阿嫵煩死針線活了，只能鎩羽而歸。</br> 蔣嫣然看著母女倆又要吵起來，笑著問道：“阿嫵還沒告訴我們，哪里來的女將軍？咱們邊城的女將軍，可還沒長大呢！”</br> 說著，她看向阿嫵。</br> 阿嫵高興了，“就是，長大了我也要做女將軍。東南水師的叢媛來了，還有她的哥哥叢文府，小蘿卜昨晚告訴我，讓我去看女將軍。我今日一大早就去海望樓等著呢！”</br> 叢媛蘇清歡還真聽過，現在茶樓說書最熱的橋段，就是巾幗英雄叢媛大戰倭寇。</br> 據說她神勇異常，排兵布陣別有一套，巾幗不讓須眉，在東南一帶，是家喻戶曉的女英雄。</br> 只是沒想到，這次她竟然來了。</br> “她是不是和你同歲？”蘇清歡笑著問蔣嫣然。</br> “差不多應該?！笔Y嫣然認真地想了想后道，“去年過年的時候，東南那邊送來的年禮中有一把寶刀，特意注明是叢媛從倭寇手中所繳獲的，獻給將軍。”</br> 最后四個字，她咬得很重。</br> 蘇清歡并沒有多想，只當小姑娘仰慕陸棄英雄蓋世，笑著道：“那你后來回禮，有沒有特意給她一份？”</br> “有?！笔Y嫣然道，“我把夫人的新作送了她一本?！?lt;/br> 蘇清歡愣了下，大笑道：“你送她那個干什么？她又不學醫?！?lt;/br> 蘇清歡這幾年來，每年都寫一本醫書，希望給后人留下些什么。</br> 沒想到，蔣嫣然竟然用這個送人。</br> “夫人所作，字字珠璣，”蔣嫣然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送人是極好的?！?lt;/br> 叢媛十八不嫁，放言非英雄不嫁，一定要找個能駕馭得了她的人。說書先生都感慨，她怕是嫁不出去了。</br> 這段蘇清歡并不知道。</br> 蔣嫣然卻很清楚并且從叢媛的禮物中，看出了挑釁之意，所以她回以蘇清歡的巨著——不要以為就自己獨一無二，將軍夫人的厲害之處很多，只是低調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