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尷尬地把頭扭過去,而劉均凌一甩馬鞭,寶馬撒開四蹄,飛奔而去,徒留蘇清歡原地凌亂。</br> 老娘這么一本正經等你說軍情,你給我說生孩子?</br> 來來來,你回來,我跟你談談。到底是覺得我能自體繁殖,還是想讓我給你主子戴頂綠油油的帽子!</br> “夫人——”杜景拱手道,“我現在送您回去吧。”</br> 蘇清歡想了想,“我沒法解釋你的存在,而且你私自出京,讓人見到了也不好。你先去我家里等我,我回鹽幫收拾收拾也回去。家里的鑰匙,在……算了,你直接跳墻進去就行。”</br> “好。”杜景答應下來,“您請上馬,我替您牽馬。”</br> 蘇清歡看他衣襟上染滿血跡,道:“你是傷員,你騎馬,我走著就行。不遠吧?”</br> “不遠。”杜景道,固執地道,“夫人請——”</br> “伸手。”蘇清歡忽然道。</br> 杜景遲疑了下,把手伸出來。</br> 蘇清歡給他診脈,知道他確實沒大事才松了口氣,但是讓傷員給她牽馬,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便和杜景一起步行出去。</br> “將軍多年來十分不容易,夫人多體諒他。”</br> “將軍性子冷淡,對夫人卻十分上心。”</br> “將軍……”</br> 并行一段,杜景一直在絮絮叨叨,無非是希望她做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br> 蘇清歡想懟他,“我覺得還是你和他搞基比較好”,但是想了半天,還是硬生生憋回去了。</br> 終于在岔路口分開,蘇清歡抬起袖子擦了擦臉,深深呼吸一口,在路邊隨便摘了一束野花抱著往鹽幫走去。</br> “蘇娘子!蘇娘子在這里!”有人發現了她,驚喜地大喊,隨即很多人一起跑過來。</br> 蘇清歡抱著野花,笑得臉都要僵了。</br>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早上貪玩出來,讓你們跟著忙碌了。”</br> 還沒走到她的院門口,就見大歡和林三花兩人挺著肚子迎了出來,都有哭過的痕跡。</br> “我回來了。”蘇清歡沖兩人笑笑,心中感慨。</br> 穿越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孑然一身,毫無牽掛,總幻想著要回去。后來她認識了許多人,也留下了許多羈絆。</br> 至少現在,她做不到揮一揮手,不帶走半片云彩。</br>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林三花道。</br> 知道蘇清歡丟了,她覺得天都要塌了。</br> 大歡抹著眼淚道:“蘇娘子,我還以為你被水鬼抓走了。我娘從小就告訴我,不能在水邊住……”</br> 林三花拉了她一把,她頓時就不說話了。</br> “我沒事……”</br> 蘇清歡話音剛落,就見世子從她的斜前方,像一枚小炮彈一樣,徑直沖她射來。</br> 他撲到她懷里,抱住她的腰,痛哭出聲。</br> “對不起。”蘇清歡被他哭得心里酸澀,又覺得很貼心,不住地道歉。</br> 你看,雖然生活不易,命運弄人,她遇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人,也遇見過出爾反爾見異思遷的人;可是更多的是坦誠相待,回報彼此以赤誠的人。</br> “你去哪里了?”世子抽噎著抬起頭來,見她安然無虞,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了下來。</br> 周圍還有許多人,蘇清歡只能含糊地道:“睡不著出去走走,看到外面的花很好,就摘了些花……”</br> 世子眼睛突然瞪得溜圓,狠狠地搶過她手中的紫色小花扔到地上,恨恨地踩了又踩,一邊哭一邊道:“讓你摘花,讓你摘花!我再也不理你了!”</br> 說完,他轉身就跑了進去。</br> 蘇清歡想去拉他,卻沒有拉住,不由歉疚又悵然。</br> “他擔心壞了,從來沒見他這么哭過。”林三花道,“他就是太在乎你了。”</br> “就是,從你丟了,飯沒吃一口,水也沒喝一口。”大歡道,“他以為你出事了,跑去求徐夫人,又四處找你。”</br> “我知道,我去看看他。”蘇清歡道,“讓人給徐夫人傳信,說我回頭就去她那里道歉。再拿一百兩銀子出來置辦酒席,晚上我請今天幫忙的兄弟們吃飯。”</br> “我也出一百兩銀子。”大歡豪氣地道,“給大家加菜。”</br> 蘇清歡去進去找世子,發現他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十分別扭的樣子。</br> 她啞然失笑,走近輕輕拍了拍他:“錦奴,我知錯了。你原諒我吧,我可以解釋給你聽。”</br> “我不想見你!”</br> 世子不知道為什么,見到她的時候是狂喜的,但是那種狂喜很快變成了委屈,而且是天大的委屈。</br> 醒來不見她,出門還不見她,恐懼一點點長大,像兇獸一般啃噬著五臟六腑;腦海里全是她出事了怎么辦,她死了怎么辦,要是有人敢害她,他不惜一切要為她報仇;只要她能回來,他什么代價都愿意付出……</br> 可是,她回來后,輕描淡寫地說她摘花去了。</br> 世子的所有焦心的感受,頓時化作委屈和怒火。</br> 蘇清歡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不理我,難道是想要我跪下給你道歉?”</br> 世子不說話。</br> “那我真的跪下了?”</br> “不準!”</br> 她是他的娘,她怎么可以跪他!</br> 世子猛地掀開被子,卻發現蘇清歡正穩穩當當地坐在床邊,笑意吟吟的看著她。</br> “騙子!”世子又要拉被子。</br> 蘇清歡賴皮地坐在被子上,壓低聲音道:“錦奴,我真是出事了。”</br> “還想騙我!”世子不由怒火中燒。</br> “騙你讓我被狗咬!”蘇清歡發了“毒誓”。</br> “真的?”世子遲疑了——他知道蘇清歡多怕狗。</br> 蘇清歡把劉均凌和杜景把她擄走,又遇到黑衣人險些被害的事情一一說來,慶幸道:“幸虧不是壞人。”</br> “如果你出了任何事情,他們兩個就是死了,也難贖其罪!”世子咬著牙道。“等表舅回來,看他到時候怎么罰他們!”</br> “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沒事。”蘇清歡道。</br> “出事就晚了。”世子恨聲道,“以后出事一定要叫醒我,不要逞英雄,記得你是個女人,我才是男人。”</br> “好好好,我的小男人。”蘇清歡捏捏他的臉蛋,“原諒我了?”</br> “以觀后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