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大姑娘來了。”外面有小廝喊道,“大姑娘,您慢點喲,不著急——”</br> 小蘿卜不慌不忙地擦擦嘴,熟練地拉開抽屜,把點心和甜醬都放進去,然后若無其事地看著書。</br> 阿嫵提著食盒走進來:“小蘿卜,我給你帶好吃的了!”</br> 小蘿卜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姐姐你來了。”</br> “聞聞,香不香?”阿嫵費力地把食盒舉起來,“猜猜是什么?”</br> “燜肘子和雞湯,還有涼拌萵苣。”小蘿卜的嗅覺隨了娘,但是沒有用在醫術上,而是用在吃食上。</br> “服了你,肘子和雞湯就算了,萵苣也能聞出來,狗鼻子。”阿嫵哼哼著,并不用別人幫忙,自己把食盒里的東西都拿出來。</br> “快來吃啊!”她對小蘿卜道,“在我面前還裝矜持?”</br> 小蘿卜不緊不慢地道:“姐姐沒說清楚,我不敢吃。”</br> 翻譯一下,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好事。</br> 阿嫵對他,向來不遺余力地欺負,尤其恨他貪吃,哪次不抨擊他?現在這般提著肉和雞上門,肯定是有求于他,而且還不是小事。</br> 吃重要,保住屁股更重要。</br> 畢竟小蘿卜深知,小老虎的屁股只有娘會打,最多有個紅印子,爹還得跟娘吵;他不行,他挨爹的揍,哪次不趴三五天絕對起不來,而且要是敢在娘面前露出蛛絲馬跡,下次爹打得更狠。</br> 姐姐就是個坑,深坑。</br> 小蘿卜因為她挨的打,太多了。</br> 所以肉食誠可貴,屁股價更高。</br> “我還能害你不成?”阿嫵瞪了他一眼,揮揮手讓五味下去,“我就跟你問點事。”</br> “姐姐請講。”小蘿卜架子端得十足,堅決不看糖衣炮彈,可是這不斷鉆到鼻孔中的香味,實在也折磨人。</br> 有時候,嗅覺好也遭罪啊!</br> “我身邊的暗衛都去哪里了?”阿嫵爬到椅子上坐下后問道。</br> “原來是這件事情。”小蘿卜立刻破功,跑到水盆中洗了手,回來就啃大肘子。</br> 這事可以有!</br> “你知道!”阿嫵肯定地道,“等等吃,我不跟你搶,快告訴我。”</br> “姐姐怎么發現的?”小蘿卜道,“哥哥還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呢。”</br> “是哥哥?不是爹?”阿嫵喃喃地道,“我自己身邊的人,即使他們不總露面,跟了這么久,我也不可能不察覺,我又不傻。”</br> “是哥哥,但是爹也是默許的。”小蘿卜低頭喝了一口香噴噴的雞湯,和陸棄一模一樣的薄唇上泛著油光。</br> 他舔了舔嘴唇,可愛的模樣把人都要萌化了。</br> “哦。”阿嫵若有所思。</br> 小蘿卜瞥了她一眼,沒有做聲。</br> “那你知道哥哥怎么處置的嗎?”阿嫵又問。</br> “打了板子,都不許再做暗衛,喂馬的喂馬,掃地的掃地。”小蘿卜又咬了一口肘子。</br> 肘子燉的又香又軟爛,唯一的遺憾就是有點小。</br> 姐姐心眼太多,就算賄賂自己,也不肯多給些,肯定怕自己吃多了積食被娘發現。</br> “這樣啊。”阿嫵若有所思。</br> 小蘿卜一邊嚼著肘子一邊打量著自己親姐姐的神情,見她半晌沒有做聲,終于忍不住道:“姐姐你要干什么?”</br> “不干什么。”阿嫵道,“那他們現在怎么樣?”</br> 小蘿卜:“不知道。”</br> 阿嫵:“……笨蛋,我走了。”</br> 她跳下椅子,蹦蹦跳跳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不許告訴別人我來過。”</br> “你身后帶著暗衛。”小蘿卜覺得姐姐挺好,就是愛欺負自己,愛甩鍋給自己,還有個毛病就是腦子不太夠用。</br> “哥哥不會問暗衛我的行蹤,”阿嫵做個鬼臉,“只要我不闖禍就行,我這么乖巧!”</br> 小蘿卜:“呵呵。”</br> 阿嫵要往外走,小蘿卜叫住她:“姐姐,你別去找哥哥替暗衛求情。”</br> 他其實不想說的,因為阿嫵不喜歡被他指點,但是他想想還是說了。</br> 這個姐姐,不讓人省心啊。</br> “誰說我要去求情的?”阿嫵瞪了他一眼,“吃你的肉。”</br> 小蘿卜:“……”</br> 總有一種又要被黑的感覺,阿嫵去找世子,一定會把自己供出來。</br> 與殘暴的爹爹相比,世子哥哥是個笑面虎,得罪了他之后,笑瞇瞇地給他挖坑讓他跳,有苦說不出。</br> 希望姐姐說到做到,不要在世子面前給他上眼藥。</br> 不過說起來也怪世子,怎么覺得姐姐就是小白花,什么都不懂了?</br> 姐姐才是一肚子壞水,什么都懂,看破偏不說破,只會拉自己跳坑。</br> 希望這次她堅持到底,不要說破。</br> 算了算了,不想了,吃肉要緊,不要想這些煞風景的事情。</br> 今朝有肉今朝吃,明朝板子有勁扛。</br> 阿嫵從小蘿卜院里離開后,奶娘道:“姑娘,天晚了,回去歇著吧,明日還得去書院呢。”</br> “沒事,還早。”阿嫵道,“走,咱們去姐姐院里。”</br> 聽說是去蔣嫣然那里,奶娘丫鬟們都松了口氣。</br> 大姑娘怎么胡鬧,蔣姑娘都能勸住,就不怕受罰了。</br> “阿嫵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蔣嫣然已經準備睡,已經解了頭發,青絲如墨,松松披散在腦后。</br> 她回頭笑著看阿嫵,笑意嫣然,眉眼如畫。</br> “姐姐真好看。”阿嫵歪著頭,看呆了。</br> “過來。”蔣嫣然起身牽著她的手到榻上坐下,笑道,“手這么涼,怎么不多穿點衣裳?”</br> 她說這話的時候輕輕柔柔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但是跟著阿嫵的奶娘丫鬟幾個卻嚇得臉色都變了。</br> “我不冷,穿那么多活動起來不舒服。”阿嫵笑道,隨她一起在榻上坐下,“奶娘帶著披風,回去冷我就穿了。”</br> “嗯。”蔣嫣然答應,囑咐丫鬟去給阿嫵熱牛乳。</br> 奶娘丫鬟們臉色漸緩。</br> “你們都下去吧。”阿嫵說話口氣像大人一般,從容淡定。</br> 所有人,包括紅葉都行禮退了出去。</br> 阿嫵捧著茶碗喝了一大口溫熱的牛乳,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一圈,模樣嬌俏可愛。</br> “阿嫵找姐姐說什么秘密?”蔣嫣然笑著問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