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北霆同意了以上條款，但是提出西夏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要求寬限幾年，類似于分期付款。</br> 世子當然不會同意。</br> 瘟疫解除，他們立刻就會撕毀合約，解藥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br> 但是戰北霆堅持確實拿不出來，談判頓時又陷入了僵局。</br> 阿嫵趁著雙方陷入沉默的間隙，笑瞇瞇地看著戰又年道：“小哥哥，我喜歡你呀。”</br> 戰又年瞪了她一眼。</br> 他現在知道，這只小辣椒口蜜腹劍，最不是好東西。</br> 她說“喜歡”，后面一定是挖了個大坑給他跳。</br> 世子卻蹙起眉頭——以后要好好教育，不能動不動就跟人說“我喜歡你”，就算是后面跟著反義也不行。</br> 小蘿卜看了世子一眼，沒有做聲，伸手抓了一把松子仁，小松鼠一般慢慢吃著。</br> 阿嫵才不會被戰又年嚇到，嬌俏一笑，繼續道：“你留下來陪我玩好不好？我家里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都給你。等你爹爹來送銀子送馬的時候再帶你回去，好不好？等我爹爹醒了，說不定也可以帶我去你家里做客呢。”</br> 心里想的卻是，等我爹爹醒了，要團滅你們的時候，我再去看你！</br> 世子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阿嫵說的很對，戰小公子沒有見過中原風土人情，不妨留下來住些時日。”</br> 雖然戰又年是戰北霆的兒子，和皇室沒有關系，沒有什么繼承大統的可能。</br> 但是他的父母，柳輕塵和戰北霆，卻是西夏背后的實際操控者，無冕之王。</br> 小蘿卜嘟囔一句：“不能搶我吃的。”</br> 戰又年道：“我才不要留下！我……”</br> “住口。”戰北霆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那就有勞世子照顧犬子了。”</br> 小蘿卜有一句話說得極對，現在拖延的時間，有無數西夏人染病。</br> 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就要爭分奪秒地把解藥送回去。</br> 戰又年他舍不得，但是卻又必須忍痛割愛。</br> “你爹不要你了。”阿嫵用嘴型對戰又年道。</br> 戰又年眼眶有些紅，但是不服輸地看著她，也沒有苦惱哀求。</br> 戰北霆帶著他先離開了。</br> 阿嫵跳起來，得意地對世子道：“哥哥，我今天是不是很厲害？有沒有幫到你？”</br> “阿嫵很厲害，給哥哥幫了很大的忙。”世子摸摸她的頭發。</br> “我要回去告訴爹，讓爹也高興。”阿嫵道。</br> 小蘿卜卻悶悶地道：“我們什么都可以，爹還能醒過來嗎？”</br> “我——”阿嫵愣住了，顯然有些不知所措，眼圈也紅了。</br> 世子彎身把她抱起來，道：“阿嫵這么能干，表舅知道了，會很高興，要早點醒來表揚你。”</br> “對。”阿嫵用力點頭，看向世子尋求贊同，“哥哥，你說，爹爹是不是很快就能醒來？”</br> 看到戰又年在自己爹爹身邊，她很羨慕。</br> 她想爹爹早點醒來，哪怕他打過她，打過哥哥，打過姐姐，她都不跟他生氣了。</br> “能。”世子堅定地道。</br> 蘇清歡聽說事情解決了，心里松了口氣。</br> 阿嫵得意洋洋，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小蘿卜則在旁邊默默用棉簽蘸著蜜水給陸棄潤唇，嘟囔著：“爹，這個可甜了。姐姐有點吵是不是？”</br> 蘇清歡本來是表揚阿嫵的，但是后來見她尾巴都翹到天上了，不由道：“便是你不提，以為哥哥想不到嗎？”</br> 阿嫵不服氣地道：“肯定想不到的。小蘿卜，你說是不是？”</br> 小蘿卜根本沒有聽她在說什么，聞言抬眼看她：“是？不是？”</br> “是！”阿嫵氣得直跺腳。</br> “那就是。”小蘿卜又扭頭給陸棄嘴唇上抹蜜水。</br> 蘇清歡這才注意到他的動作，過來道：“小蘿卜，給爹用溫水就行，他不喜甜食。”</br> “哦。”小蘿卜答應一聲，把碗和棉簽放到旁邊。</br> “你們兩個做得都很好，回去歇著吧。”蘇清歡又道，“我要替你們爹爹翻身擦洗了。”</br> 阿嫵答應一聲，拉著小蘿卜往外走。</br> “阿嫵，不許去戰又年那里找茬，也要小心他。”蘇清歡提醒道。</br> 熊孩子之間較起勁來，沒有那么多顧忌，身后又都跟著人，說不定就能闖出什么禍來。</br> “知道了。”阿嫵答應一聲，心里卻不以為意。</br> 他們都出去后，蘇清歡用面巾蘸了水，替陸棄把他唇上的蜜水都擦拭去，看著他道：“再不醒，天天給你喂蜜水。”</br> “表舅現在情形到底如何？”深夜，世子坐在桌前，眼神幽深地看著蔣嫣然問道。</br> “我不知道。”蔣嫣然道，“夫人自己診治，并不用我。”</br> 她站在那里，從容淡定，橘黃色的光打在她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br> “你覺得表舅什么時候能醒？”世子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說辭。</br> 蔣嫣然道：“不知道。世子想知道，應該去問夫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回去了，以后世子還是不要深夜找我。平時倒也罷了，現在您在風口浪尖，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萬一有心人傳出去，便不知道傳成什么樣子。”</br> 她說得很對。</br> 世子現在確實舉步維艱。</br> 有一批老將，對他很不服氣，處處刁難，甚至對小蘿卜也不信服；更有甚者，直接在軍中散布流言，說是蘇清歡克夫。</br> 之前因為有西夏的事情在前，所以還算太平。</br> 現在眼見著西夏之事解決，又有不少跳梁小丑蹦出來。</br> “還有，”蔣嫣然口氣依然平靜，“您現在可能真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該在鎮南王府和將軍府之間取舍。世間難得兩全，要面對的，早晚都要面對。”</br> 世子揮揮手讓她退下，她也不留戀，行禮后走出去。</br> 虎牙送蔣嫣然出去，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自己喃喃道：“唉，可惜了。蔣姑娘人多好的……”</br> 可惜世子一門心思就等著阿嫵長大。</br> 阿嫵長大，就能喜歡他？</br> 小姑娘長大后心思才難測呢！倒不如珍惜眼前人。</br> 呸呸呸，他這是說什么，世子當然要稱心如意了。</br> 虎牙搖搖頭，轉身進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