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白芷把早已準備好的飯食拎進來,一樣一樣擺放到桌上。</br> 別說陸棄,就是蘇清歡聞著香氣都食指大動。</br> 尤其蘇清歡,口水咽下去,肚子卻沒出息地響了,逗笑了陸棄。</br> 白蘇白芷伺候兩人洗漱后便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這對再見恍如隔世的夫妻。</br> 陸棄給蘇清歡夾菜,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來。</br> 那日,阿嫵在軍醫處玩鬧到很晚,聽說戰又年在營帳里發脾氣,便蹦蹦跳跳地去找他。</br> 她在戰又年營帳里待了足有兩三個時辰,要是從前也是尋常,她從前還經常留在這里吃飯。m.</br> 但是這天不一樣,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晚膳時間,現在都子時將近,阿嫵竟然還沒離開,跟著她的暗衛有些急了,便隔著簾子道:“大姑娘,您該回去歇著了。”</br> 阿嫵卻道:“不著急,我要再玩一會兒。”</br> 暗衛聽見她聲音興致勃勃,便又等了半個時辰。</br> 可是她還是沒出來,在里面和戰又年鬧得火熱。</br> 暗衛沒辦法,想想只能去搬救兵——找世子。</br> 世子向來關注阿嫵,但是這幾日被賀長楷鬧得也心力交瘁,又覺得是在軍營中不會出事,便沒有從前那般上心。</br> 他一聽阿嫵這個時辰了還在戰又年那里,簡直是同吃同睡的節奏,臉色頓時很難看。</br> 在去找她的路上,世子不斷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平心靜氣與她說,否則又要被這只小老虎記恨。</br> 所以到了之后,他并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輕聲喊道:“阿嫵,該回去睡了。”</br> “我不回去!我就要在這里玩!”</br> 世子聽到這句話,心猛地沉了下來。</br> 阿嫵雖然任性時候也會這般說話,但是小東西十分機敏,對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可以試探,什么絕不可以試探都心知肚明。</br> 男女七歲不同席,平時她和戰又年走得近就算了,但是晚上怎么會留下不走?</br> 她對這些規矩,從不挑釁。</br> 世子掀開簾子就進去,斜里一道亮光,直取他面門而來,來勢洶洶,勢不可擋。</br> 世子側身扭頭躲過,內心焦灼,也不戀戰,出手狠辣,幾下便奪了劍下來。</br> 此時其余人已經沖進來,卻發現屋里只有幾個西夏侍衛,根本不見阿嫵和戰又年的影子。</br> 暗衛們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會讓人偷跑了。</br> “人呢!”世子厲聲問道,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br> 幾名西夏人還想咬牙自盡,卻被世子卸了下巴。</br> 他們起初以為可以沉默以對,但是世子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就讓他們交代了。</br> 這段甚至陸棄也不知道。</br> 沸水燙傷人的肌膚,用鐵梳子一層層往下刷,血肉模糊,偏偏世子擅用藥,能讓他們一直清醒,幾個西夏人當時就崩潰了。</br> 其中一個西夏人是口技藝人,擅長模仿各種聲音,其實在天色剛黑的時候,西夏人已經帶著阿嫵和戰又年潛出了軍營,往西夏而去。</br> “擅長口技?”世子面色陰冷,“拔了他的舌頭,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他死了!”</br> 先去找阿嫵,之后他再慢慢清算這些人。</br> 世子心急如焚,卻仍然周密部署了一番,一方面讓人稟告陸棄,一方面調集手下所有的精銳力量,親自帶人去追擊。</br> 沒想到,陸棄也跟上了。</br> 他們在半路上先追到了戰又年,同樣是世子用刑罰審問出來,原來戰又年只是障眼法,阿嫵被帶著走了另一條路。</br> 沒人能明白陸棄和世子內心的焦灼,可是怎么審問,那幾人確實不知道阿嫵的去向。</br> 正當陷入絕望之時,戰又年開口:“我知道有一條回西夏的捷徑,應該是走那條路,我帶你們去。”</br> 陸棄并不信,世子卻選擇相信,一行人按照戰又年的指引,終于在幾天之后找到了阿嫵。</br> 只是那里也被人設下了埋伏,陸棄為了保護世子和阿嫵,自己身中兩箭,但是總算也沒有個更多折損。</br> “你是說,”蘇清歡道,“戰又年擋在阿嫵前面,卻引來了更多的傷害?”</br> 她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br> 陸棄道:“確實是。后來抓了幾個人,拷問清楚,才知道他們之前受過的交代,先把戰又年中途撇下誘導我們;如果不成,那就殺了他。”</br> 蘇清歡眉頭緊蹙:“也就是說,這件事情真的是西夏人的內亂,而不是戰北霆和柳太后所為?”</br> 虎毒不食子,更何況老來得子?</br> “戰北霆應該不會舍得唯一的兒子;但是柳太后就不一定了。”陸棄給蘇清歡盛了碗雞湯,“快喝,要涼了。瘦成一把骨頭,還好意思勾引我!不養回來,巴掌伺候。”</br> 蘇清歡瞬時臉紅。</br> 她確實那么做了,失憶的陸棄不會發現,但是恢復記憶的陸棄,對她多么熟稔,怎么會不知道那是她有意為之?</br> 可是氣勢不能輸啊!</br> 她瞪了陸棄一眼:“好好地說正事,你提這些干什么!再說,我又瘦又丑,難為你還控制不住自己;我要是美若天仙,豐腴圓潤,是不是你就跪倒在我石榴裙下起不來了?”</br> 真是悲催,當時只想著無論用什么辦法,穩住陸大爺,順帶著能讓他熟悉自己,恢復記憶當然更好;哪里會想到,日后這沒羞沒臊的經歷會被他用來打趣!</br> 嗯,還是不后悔。可是真想撓花他的臉!</br> “現在就恨不得死在你身上了。”陸棄大笑,手里的雞湯都快抖出來了。</br> 蘇清歡嫌棄地接過雞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拍著桌子道:“趕緊給我說正事!柳太后怎么會舍得!那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而且她和戰北霆感情又好,那不是跟你我這關系似的?”</br> 將心比心,阿嫵出事,她都暴躁得想團滅西夏了。</br> 同樣,戰又年被人陷害,還是西夏內部的人,柳太后知道,不知心里該怎么焦灼才是!</br> “柳太后當然不舍得對親生兒子下手;可是有人舍得,她就兩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