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說完后又問明唯:“敢問明大人,可贊成皇上引狼入室,飲鴆止渴?”</br> “不,我并不贊同。這也是為什么我堅持多年之后,現(xiàn)在寧愿背負罵名也要離開的原因?!泵魑ǖ?,“我寧愿做逃兵,也不愿意做賣國賊,遺臭萬年。”</br> 他們這些人,包括陸棄,對身后名都有著無比堅定的堅持。</br> 蘇清歡點點頭,“這點我和明大人想法非常一致。但是我不解,為什么皇上明明知道你可能有異心,卻還派你來。”</br> 她昨晚問過陸棄了,可是后者沒有告訴她。</br> “因為皇上現(xiàn)在就怕秦將軍失憶后傾向于鎮(zhèn)南王,那他即使引入大蒙,也沒有多少勝算,所以他必須立刻決斷,派人來說服秦將軍。而夫人,無疑是最好的切入點。正如您所說,沒有記憶,也可以重新培養(yǎng)感情。皇上深信,您可以影響秦將軍;而且,他也深信,你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br> 明唯說完后臉上露出了自嘲之色。</br> 他也希望,哪怕只是一段過往,可是沒有。</br> 蘇清歡從來都和他涇渭分明,絕對不給他任何想象的空間。</br> 這其實也是最終她成為他執(zhí)念的原因。</br> 明唯很清楚,因為沒有得到,所以念念不忘。</br> 蘇清歡:“……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這是以己度人了,呵呵!”</br> 鎮(zhèn)南王覺得她禍水,皇上覺得她放蕩,這兩個人,真是不遺余力地針對、詆毀她。</br> 皇上曾經(jīng)相信她命格貴不可言,難道這種貴不可言,表現(xiàn)在受到天下最尊貴的人的敵視?</br> 蘇清歡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都糾纏,清者自清,明唯很清楚她的為人,也無需多解釋。</br> 她深吸一口氣后道:“明大人,多謝您對我的提醒,現(xiàn)在可否聽我一言?”</br> “夫人請講。”</br> “多年戰(zhàn)亂,生靈涂炭,現(xiàn)在更有大蒙鐵騎南下,日后不知如何收場。雖然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是也有話云,‘寧作太平犬,不為亂世人’。不管皇上還是鎮(zhèn)南王最終即位,天下百姓還有做人的機會;如果被大蒙人統(tǒng)治,那恐怕中原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熱,不如太平犬。”</br> “夫人所言甚是?!泵魑ǜ胶偷?。</br> “將軍因為種種原因沉寂六七年,臥薪嘗膽,養(yǎng)精蓄銳,現(xiàn)在更打算加入戰(zhàn)局,蕩平天下。我從初初入京,便聽聞明大人乃不世之才,驚才絕艷,后來因為將軍的原因與您有過接觸,對您之才,更是仰慕。恕我直言,不管是將軍偏安邊城,還是您遠走神醫(yī)谷,都是逃避,是浪費,是對天下萬民的不負責任?!?lt;/br> “夫人太看得起明某了?!?lt;/br> “不是我看得起你,我就問明大人,心中難道沒有一腔抱負嗎?年輕時的熱血,現(xiàn)在冷卻了嗎?您若是說是,我無話可說,令人護送您到神醫(yī)谷?!?lt;/br> 明唯苦笑:“夫人這是逼我。”</br> 蘇清歡昂然道:“不錯,我正是逼你。有些人,比如皇上,比如鎮(zhèn)南王,是為了君臨天下,他們是一類人;而將軍和你是另一類人,于權(quán)勢淡薄,只希望自己有發(fā)光發(fā)熱的機會。生逢亂世,君不君,臣難臣,大人的憋屈我懂,大人的負氣和無奈離開,我亦理解。但是一路行來,餓殍遍野,生靈涂炭,難道明大人可以熟視無睹嗎?骨肉分離,民不聊生,難道明大人不心痛嗎?曾經(jīng)那個為了心中所求,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熱血青年哪里去了?您父親不畏死,為了堅持正義不惜死諫,您繼承他的遺志時的誓言,難道都忘了嗎?”</br> “大人只怕日后背上賣國賊的惡名,不怕子子孫孫因為您的不作為,徹底淪為亡國奴,甚至連讀書識字讀史的機會都沒有嗎?到時候,也無所謂逃兵和賣國賊了。野蠻人沐猴而冠,中原淪喪,是大人所愿嗎?”</br> “夫人,明某勢單力薄,并沒有翻天覆地的本事?!?lt;/br> “不求聞達諸侯,但求全力以赴。更何況,在我心中,明大人有挽大廈之將傾的能力。”蘇清歡眼神亮亮地看向明唯,“明大人不妨去與將軍談?wù)?,順便幫我指?dǎo)一下犬子,若他們僥幸能得大人相助,定能如虎添翼。我一介婦人,愿望十分簡單。就希望有一日,將軍能夠解甲歸田,讓我開一家醫(yī)館,過采菊南山的日子?!?lt;/br> “明大人,太平盛世,總有人要拋頭顱灑熱血,亦要有人舍棄一己之安寧。您不妨回去仔細想想,我相信您總能有一個令人欣喜的答案的?!?lt;/br> “夫人心中,真是如此看明某的我嗎?”</br> “不是我怎么看明大人,而是明大人確實有大才?!碧K清歡道。</br> 明唯離開,蘇清歡在涼亭中坐了許久才回去。</br> 她覺得很累,覺得忐忑緊張,最后還是扶著白蘇的手回去。</br> 晚上,陸棄回來,告訴他明唯答應(yīng)留下了。</br> “呦呦,”他抱著蘇清歡,身上帶著薄薄的酒氣,是和明唯喝酒帶回來的,他說,“謝謝你。雖然我心里總想揍他一頓,但是能得如此良才,我心中高興。”</br> 蘇清歡讓白蘇去端醒酒湯,道:“其實明唯這次舍近求遠,繞路而來,心里本來也有這個想法。我只是提出來,給了他臺階而已。我仔細想了想,表面上看是我在激他,實際上未嘗不是他在引我這般做。我有種被他算計的感覺,明明是他想來找你,但是還是變成了我求他?!?lt;/br> 陸棄大笑:“那有什么關(guān)系?這種算計,是你經(jīng)常說的雙贏。他的兒女妾室,不日都將到達邊城。雖然出來艱難,但是一個妾室都沒落下。”m.</br> “明大人確實算得上情深義重?!碧K清歡假裝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道。</br> 這只醉貓,身上怎么那么大的醋味!</br> 陸棄既然也接受了明唯的投靠,那說明他也真是下定決心要做大事了。</br> 蘇清歡充滿期待,又充滿擔憂。</br> 波瀾壯闊的未來畫卷,從今而后,徐徐展開,由陸棄執(zhí)筆,濃墨染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