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終于安靜下來,心中還是沉重,卻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是在無理取鬧,遷怒陸棄。</br> “我錯了,但是心煩,不想說話。”她低頭擺弄著陸棄的腰帶道。</br> “知錯不改?”陸棄松了口氣,不由逗她。</br> “不改,你慣的,活該。”蘇清歡嘟嘴道。</br> 陸棄笑道:“好好好,我慣的,我活該。不生氣了,以后錦奴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打仗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需要他與燕云縉近身肉搏;大將比的是腦子,你想啊,歷朝歷代,留下美名的,不乏根本不會功夫的書生將軍,甚至太監(jiān)將軍……”</br> 他坐在榻上,把蘇清歡抱到膝上,柔聲安撫,細(xì)細(xì)地擺事實,講道理。</br> 蘇清歡嘆氣道:“其實我何止擔(dān)心戰(zhàn)場,后院那些女人,夜氏女也好,李慧君也好,還有上官王妃,哪個是省油的燈?她們怕是為了各自的幼子、利益,會給錦奴使絆子。”</br> 賀長楷從前為毒所傷,沒有子嗣,這幾年,大概是拼命“補(bǔ)課”,后院多了四五個兒子。</br> 這不,連上官王妃都傳出了有孕。</br> 陸棄又耐心地安撫她,哄到最后蘇清歡自己都不好意思了。</br> “你去忙你的,我沒事。”她推開陸棄,“我該給阿貍喂奶了。”</br> 原本她以為陸棄還得強(qiáng)留一陣兒,沒想到他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走了。</br> 蘇清歡還想,看來他真是有重要的事情,幸虧她攆他走,要不這個傻子還得留下來安撫她。</br> 她不知道,陸棄從她院里離開后,直接往蔣嫣然那里而去。</br> 蔣嫣然正在對賬,聽紅葉慌慌張張地回稟說陸棄來了,沉聲道:“慌什么,將軍來了出去迎接便是!”</br> “不用迎了。”陸棄自己掀開簾子進(jìn)來,看著紅葉道,“你退下。”</br> 紅葉對陸棄十分懼怕,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他行禮,擔(dān)心地看了一眼蔣嫣然后才退了出去。也不敢偷聽,站在廊下?lián)牡弥贝晔侄迥_。</br> 蔣嫣然給陸棄行禮,平靜道:“將軍有事?”</br> “夫人有沒有跟你說過,婦人生產(chǎn)后一段時間內(nèi)會有煩躁不安、思慮加重甚至有輕生念頭?”陸棄道。</br> 他隱約急得當(dāng)初在村里,蘇清歡與人說過這件事情,當(dāng)時他對這些毫不在意,所以只留下模糊的印象。</br> “是。”蔣嫣然道,“確有此事。”</br> 陸棄心驚,他已經(jīng)把今日蘇清歡的發(fā)作和產(chǎn)后抑郁聯(lián)系到了一起,所以哄她也格外耐心,又慌忙來找蔣嫣然確認(rèn)。</br> “那你是不是覺得夫人有這個征兆?”</br> 蔣嫣然愣了一下:“將軍何出此言?”</br> 陸棄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br> 蔣嫣然聽到世子去對陣燕云縉的時候,神情復(fù)雜。</br> “平時夫人是不會如此的。”陸棄總結(jié)道。</br> 蔣嫣然冷聲道:“就因為一句話將軍就受不了了?將軍忘了鎮(zhèn)南王三番兩次為難夫人,甚至差點要了她性命嗎?夫人一次次看在您的面子上寬容,但是心里都裝著這些事情。偏偏您以為事情過了,煙消云散,毫不顧忌地提起。退一步講,便真是夫人無故發(fā)作,您不該忍著嗎?您失憶的時候,豈止是冷言冷語,拳打腳踢也不是沒有過。”</br> 她特別記恨陸棄一腳把懷孕的蘇清歡從床上踢下來的事情。</br> 陸棄臉色微紅,“那些我自是內(nèi)疚,也并沒有責(zé)怪夫人之意,只是擔(dān)心她的身體。你多陪她,開解她……”</br> “這些是將軍該做的事情,我不敢越俎代庖。”</br> 陸棄:“……你說得對。”</br> 見他并沒有反駁,蔣嫣然口氣緩和了些許,道:“將軍,夫人對世子的感情,您不是不知道。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只要世子一日不回,夫人便要揪心一日。”</br> “你說這話,是為了夫人還是出于私心?”</br> “都有。”蔣嫣然坦蕩承認(rèn)。</br> 陸棄忽然想起別的事情,問道:“世子府現(xiàn)在還是你在照拂?”</br> 夜音和她的兒子小魚兒,世子都沒有帶走,陸棄問的是她母子。</br> “是。夜姨娘想要帶著孩子去找世子,一直在鬧。”</br> 陸棄冷了臉:“不必管她。”</br> 蔣嫣然道:“我告訴她了,耐心等待,或許很快世子就派人來接他們了。”</br> 她說的是實情。</br> 世子回到鎮(zhèn)南王身邊,他的婚事不可能不被利用,所以夜音這擋箭牌,他不會不用。</br> 陸棄對這些卻不感興趣,道:“你看著安排便是。”</br> 蘇清歡的狀況已經(jīng)夠讓他操心了,他無暇去管別人。</br> 與此同時,蘇清歡在和白蘇說話。</br> “以后還是讓奶娘帶著阿貍睡,晚上喂奶的時候送給我就行。”</br> 白蘇驚訝:“夫人,不是您說要自己帶著二公子的嗎?”</br> 之前她們也苦勸,說她精力不夠,但是蘇清歡卻道這可能是她最后一個孩子,不親自照料,以后會后悔。</br> 蘇清歡笑笑道:“他還小,除了吃便是睡。我?guī)归g休息不好,白天便有些混沌,很多事情不能分心去想,所以還是算了。”</br> 如果不按照年齡,而是人生履歷來算,她現(xiàn)在孩子都生了三個,真是人到中年。</br> 這個階段,內(nèi)心豐盈了許多,更明白自己的許多不足,也更加謙和。</br> 她不僅是阿貍的娘,也是阿嫵和小蘿卜的娘,還是陸棄的妻子,還牽掛著遠(yuǎn)遠(yuǎn)的世子。</br> 除此之外,她還有自己的事業(yè)。</br> 做一個全身心付出的全職母親很美好,但是她也可以適當(dāng)權(quán)衡一下,分出一部分精力做更有意義的事情。</br> 不如,關(guān)心時政,思考未來,如何給幾個孩子更好的教育和幫助。</br> 今日對陸棄發(fā)火,也讓她反思自己心態(tài)的浮躁,對事情反應(yīng)的滯后,從而做出了這個決定。</br> 軍營中。</br> 阿嫵拉著小可一起去找戰(zhàn)又年說話。</br> 戰(zhàn)又年在門口等著他們,看見他們來,埋怨道:“不是說好了早點來嗎?都這么晚了。”</br> 剛開始他確實有點介意小可“搶了”阿嫵,但是孩子心思畢竟單純,而且他很快發(fā)現(xiàn),小可會講各種各樣的故事,對他也一并期待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