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誰不犯錯呢?給靜姝一次機會吧。夫人不都說了……”</br> “大歡,我不是不給她機會,我怕了,我怕她再做出一樣的選擇?!?lt;/br> “老爺,您這么說,靜姝知道了多難過!就算她做錯了事情,也還是我們的孩子。更別說,柏舟從來都孝順貼心,努力上進,您這么說對他不公平?!贝髿g道,“我覺得夫人說得對,遇到事情咱們一起解決,咱們對靜姝不是不好,她舍不得我們的?!?lt;/br> 魏紳眉眼間俱是疲憊,他說:“大歡,我大概年紀大了,現在總覺得許多事情無能為力。”</br> “您年紀大了,我也大了。一起老,怕什么?!贝髿g口氣輕松地道,“誰不老?誰不死?咱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lt;/br> 魏紳笑意綻開:“是,不怕。我一個閹人,到今日有妻有子,可能很快就能抱上孫子,還有什么不滿?”</br> 對靜姝,真的是因為投入太多感情,所以接受不了她的這種離開方式。</br> 但是仔細一想,天沒塌,沒有什么不可挽回。</br> “我也很滿足,遇見老爺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贝髿g道,“咱們睡覺吧,睡醒了我再去找靜姝。我做好人,讓老爺遭罪,唉?!?lt;/br> “睡覺去,很快就好了?!?lt;/br> 如果按照計劃一連串地執行下去,靜姝卻還是無動于衷,那……那這個女兒,就當沒有養過吧。</br> 不會的,魏紳和大歡都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一定不會發生的。</br> 將軍府。</br> 蘇清歡回府后,白蘇、白芷伺候她換了衣裳。</br> 白蘇猶豫著道:“夫人,把頭發解了,睡一覺吧?!?lt;/br> 蘇清歡搖搖頭,靠著床柱,眸中似有晶瑩閃爍,半晌沒有做聲。</br> 白蘇以為她在為靜姝的事情傷懷,婉轉勸道:“夫人,魏夫人心地善良,但是有時候可能心粗,所以才沒能及早發現……可是奴婢看魏大姑娘,本也是左右為難,并不是忘恩負義之人……”</br> 白芷則直接多了:“將軍還防著咱們大姑娘,咱們大姑娘心明眼亮,才不會如此蠢笨。”</br> 白蘇拉了她一把。</br> 蘇清歡嘴唇動了動,“沒有,我只是,想錦奴了。”</br> 來自大蒙的異香,一下子把她藏在心底不敢面對的思念勾起來。</br> 世子離開后,因為害怕通信讓他暴露,所以極少有書信往來,關于世子的消息,蘇清歡只能從陸棄和小蘿卜那里得知。</br> 可是這兩個人報喜不報憂,比如年前世子曾經受傷,兩人就把她瞞得死死的,蘇清歡還是在不棄堂聽人說起才知道。</br> 大蒙竟然已經把魔爪伸到了邊城,這是不是意味著大蒙對世子的膠著戰局發生了變化?</br> 蘇清歡早已沒有心情去想靜姝的兒女私情,對世子的思念、擔憂,牢牢占據了她全部的心。</br> 白蘇、白芷交換了個眼神,都一時緘默,不知從何勸起。</br> 蘇清歡站起身來,自己打開柜子,看著每年都給世子做的衣裳鞋子,不由淚盈于睫。</br> 這些衣裳,都是她自己按照想象做的,并不知道他能不能穿上。</br> 可是每次給幾個孩子做衣裳,都不會落下他的。</br> 蘇清歡拿起一件綢袍,緊握著按在胸前,哭著道:“我真的想他,五年了,五年了!”</br> 世子獨自一人,在刀光劍影以及后院黑暗的傾軋中,摸爬滾打了五年。</br> 白芷知道自己笨嘴拙舌,推推白蘇,意思是讓她勸一勸。</br> 白蘇搖搖頭,低聲道:“夫人忍了不是一日兩日,讓她好好哭一場吧?!?lt;/br> 逢年過節,蘇清歡言笑晏晏操持一大家子團圓,晚上往往自己就偷偷落淚,以為只有陸棄知道,其實蔣嫣然、白蘇她們都心知肚明。</br> 蘇清歡縱容自己大哭一場,深深吸氣道:“白蘇,你去看看,將軍去了軍營還是小蘿卜回來了?”</br> 這樣的大事,陸棄一定會跟小蘿卜商量。</br> 她基本不插手外面的事情,但是這次她想問,他們打算給世子說一聲大蒙的事情嗎?</br> 白蘇出去后很快回來,道:“是大公子回來了。”</br> 蘇清歡點點頭:“好,給我打水來?!?lt;/br> 小蘿卜現在忙得一個月只能回府一兩次,只要他回來,肯定來請安。</br> 蘇清歡洗漱下,也不撲粉掩飾,就紅腫著眼睛等他們父子倆回來。</br> 小蘿卜自己來了,看見蘇清歡的樣子,溫聲安撫道:“娘,我知道您擔心哥哥……”</br> “知道也不告訴我,是不是?”蘇清歡冷笑道,“你和你爹倆就瞞著吧?!?lt;/br> 小蘿卜忙道:“我沒想瞞著娘什么事情。”</br> “那過年之前,你哥哥受傷怎么不告訴我?”蘇清歡翻舊賬。</br> 小蘿卜道:“我和爹都以為對方告訴您了,而且確實也不嚴重……”</br> 蘇清歡道:“你們怎么說都有理。我現在也不計較了,你告訴我,你和你爹怎么商量的?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你哥哥?”</br> “先把人找出來,情況摸清楚,然后告訴哥哥。”</br> “不,現在就告訴。”蘇清歡道,“先讓他有個防備,萬一這牽扯到大蒙的其他陰謀呢?”</br> 小蘿卜想了想,珍重答應:“是?!?lt;/br> “你跟我說說,現在你哥哥那里怎么樣了?”蘇清歡問出這句話后,心“砰砰”地跳著,仿佛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胸腔。</br> “哥哥與燕云縉各有勝負,目前來看依然勢均力敵。”</br> 蘇清歡略松了口氣,心道燕云縉當初來勢洶洶,人人聞之色變,儼然一副終結者的模樣?,F在不過五年,世子便能與他勢均力敵,著實不易。</br> 想到他為此付出的努力,又覺得心疼不已。</br> 小蘿卜繼續道:“今年其實形勢對哥哥十分有利。北方大旱,蝗災,民不聊生,糧草供應不上;蒙軍多年征戰,背井離鄉,并無進展,士氣低落。但是,哥哥受到鎮南王掣肘——他一直用哥哥,同時又防著哥哥,不肯真正放權,所以哥哥如牽線木偶一般,很難施展開來……”</br> 蘇清歡氣得臉色通紅,怒道:“真是愚不可及!”</br> “娘,這實屬正常。”</br> “哪里正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