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把她拉起來,心一橫,跺跺腳道:“我去問問小蘿卜。”</br> 好在這次她帶回來了好消息,她飛快地道:“魏姐姐,我帶你去。”</br> “不用,阿嫵,大恩不言謝。”靜姝動容地道,“那是腌臜地方,我自己去就行,會有侍衛跟著,你不用擔心我。”</br> 阿嫵卻堅持要去。</br> 靜姝苦笑著搖搖頭:“我和他,到底有過一段情誼。有些話,想單獨對他說;獄卒侍衛聽去我也豁出臉了,但是你不行,我不想把你帶壞。”</br> 話說到這個份上,阿嫵就不能去了,但是還是不放心地叮囑她:“魏姐姐,不是我給你泄氣。那種騙人感情的壞東西,還能跟你講感情嗎?他陰險狡詐,你多幾個心眼吧。”</br> 靜姝點頭:“我知道,快回去吧。”</br> 阿嫵“嗯”了一聲,目送她被侍衛帶著往關著燕云飛的營帳而去。</br> 因為他是要犯,害怕他被劫走,所以直接關在軍營之中,插翅難逃。</br> 阿嫵想了想,到底不放心,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br> 靜姝在侍衛的帶領下,終于見到了燕云飛。</br> 他似乎被用了刑,躺在地上,頭發凌亂,渾身是血,聽到她進來的響動,眼珠子動了動,聲音沙啞道:“你怎么來了?”</br> 說話間,他掙扎著坐了起來,似乎這個過程忍受了極大的痛苦,讓他冷汗涔涔。</br> 他的衣服遍布血污,已經難以遮掩遍體鱗傷,可是見到靜姝,他嘴角似乎勾了勾,露出些許微笑。</br> 他盤腿坐著,努力保持身體的正直。</br> 靜姝緩緩走近,在他對面跪坐下來,并不在乎自己月白色的裙子瞬時沾染上血跡。</br> “燕云飛?”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喊道。</br> 燕云飛面上露出些歉疚之色:“靜姝,對不起。”</br> 靜姝揚起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面色沒什么變化地道:“你騙了我。”</br> 燕云飛的臉歪到一邊,然而很快轉過來,臉上依然帶著笑意:“靜姝,你竟然也會有這般凌厲的時候。”</br> “你知不知道,因為我送你那些金銀,現在我父兄被冠以通敵叛國的罪名。”靜姝深吸一口氣才能控制情緒不讓自己哭出來。</br> “對不起。”燕云飛道,“你是個好女孩,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br> “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是假的。”</br> “我信你。”燕云飛道。</br>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能感受到她赤誠的愛意。</br> “所以,”靜姝淡淡道,“在感情上,你我各不虧欠。但是你現在連累了我的父兄,我要你想辦法幫他們洗脫罪名,那樣你我扯平,就當沒有認識過。”</br> 燕云飛苦笑一聲:“靜姝,你太單純了。我的手下在嚴刑拷打之下,已經交代了我的身份。你以為,我有什么辦法替你父兄洗脫罪名?我現在自身難保。”</br> 靜姝冷冷地道:“你是大蒙皇帝的堂弟,是他所信賴的人,自然可以交代出別人不知道的秘密。我為了你,撇下所有跟你私奔;你既然對我的感情不是假的,那向我證明,可以幫我救父兄。只要你能舍棄身份,我就勸說父兄,讓跟你在一起,你覺得如何?”</br> 燕云飛搖頭:“靜姝,我做不到。通敵叛國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我們各有立場,沒有對錯,也不能因為我個人感情,而置大蒙于不顧。”</br> “那我的感情,就白白被你利用了?”靜姝用從未有過的冷靜聲音問道。</br> “靜姝,對不起,我沒想傷害你。我想過,如果秦將軍能與大蒙合作,我會向皇兄提出娶你為妻……”</br> “然后我就要感激涕零?”</br> “靜姝,你不要這么說話,你這樣讓我覺得很陌生。”燕云飛苦澀地道。</br> “那你以為,我深愛的,愿意為之背叛父母兄長,愿意為之去死的寒小山,突然變成了大蒙細作,我會不會覺得陌生?”靜姝笑意涼薄,眼神凄婉。</br> 燕云飛有些不敢看她,低垂了視線:“靜姝,你我立場不同。”</br> “所以,我最后你真的不能答應我?”靜姝平靜地問。</br> 燕云飛很堅決:“是。”</br> “那我只能自己救他們了。”靜姝低聲道,聲音很低,只有她自己能聽到。</br> 燕云飛沒聽清楚,追問道:“靜姝,你在說什么?你可以去幫我跟秦將軍,不,蘇夫人談一談嗎?和大蒙合作,會有很多好處……”</br> 話沒說完,眼前有一道亮光閃過,帶著森森的涼意和決然的冷酷,向他襲來。</br> 燕云飛盤腿坐著的,對于危險的敏感,讓他下意識地往左邊撲倒,然后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右側大腿根上插著的匕首以及現在還握著那匕首的纖纖素手。</br> 這只白皙光滑的手,他曾經握在掌心,許她以無限美好的未來。</br> 可是現在,它襲擊了自己,而且目標是男人最重要最不可描述的地方。</br> 如果不是他機敏躲過,恐怕現在已經成了太監。</br> “靜姝,你這是干什么?”不解已經戰勝了疼痛,讓燕云飛喃喃問出口。</br> 她恨他,想殺他,他都可以理解;可是為什么,她要狠心廢了自己?</br> 侍衛們已經上前拉開了靜姝,還有人快速地過來替燕云飛止血。</br> 靜姝抽出帕子擦著手上濺到的血跡,不無遺憾地道:“可惜了,功虧一簣。”</br> “為什么?”燕云飛覺得這一刀插在他心上。</br> “為什么?你覺得你愛我,對我付出了真心,我就得感恩戴德,以死相報?”靜姝笑容冰冷,“你害我父兄成了通敵叛國之徒,害我成了不忠不孝之人,我恨你!我如果就是個江湖騙子,騙錢騙色,我都不會這么恨你。”</br> “你是重要的人,我不能殺你,那樣會給將軍添亂。”靜姝緩了緩繼續道,“但是我要證明,我如果早知道你是燕云飛,早就會和你恩斷義絕,更不會因為你而通敵叛國,可惜了,可惜了。”</br> 她并不懂男女之事,可是從小就知道爹是太監,隨著年歲增長,到底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br> 所以這次,她就要這般來證明,自己對他絕無眷戀,更不會幫他通敵叛國,希望陸棄能重新考慮她父兄的罪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