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清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陸棄懷里。</br> 睜開眼睛迷茫了片刻,感受到身后男人火熱的胸膛,她發現兩人姿勢有點……惹人遐思。</br> 她動了動,想從他懷里出來,就聽陸棄帶了笑道:“別亂動,我可不是柳下惠。”</br> “滾!”蘇清歡罵了一句,掙脫了他的懷抱,回身看著他依然遍布血絲的眼睛,沒好氣地道,“快睡覺!”</br> “我要吃雞肉餛飩,再來一盆水煮魚片,我自己要一盆!”</br> “給你一桶,飯桶!”蘇清歡笑罵道,知道陸棄日夜兼程、長途跋涉累得狠了,她也不跟他多說,穿好衣裳出了門。</br> “娘子——”大歡在東廂房喊她,聲音有些委屈,“我有點不舒服,晚點再起來——”</br> 她說這話的時候十分愧疚,眼巴巴地看著魏紳,希望他能夠改變主意讓她出去。</br> “好,你不舒服就歇歇,我自己做飯就行。”蘇清歡笑著答道。</br> 魏紳用毫不遮掩的聲音罵大歡:“蠢貨!你是我的人,想著伺候好我就行,粗活不用你做!”</br> 大歡本來想說“那么多人的飯,一個人做多累”,但是又想如果是蘇清歡會怎么說,于是她道:“我跟娘子學了幾樣手藝,想給老爺展示展示。”</br> 果真,魏紳臉上閃過愉悅之色,只是還道:“等回京你給我一個人做。”</br> “好。”大歡覺得這種代入初獲成效,十分高興。</br> 蘇清歡出門去孫寡婦家買雞,又去河邊找打魚的人買了三條大鯉魚。</br> 回來的時候,杜景迎上前,伸手從她手里接過東西,道:“夫人,您去忙活其他的,殺雞殺魚我來。”</br> “好。”蘇清歡笑著答應,又向他睡的屋子呶呶嘴,壓低聲音道,“那個盧俊怎么樣?昨晚你倆沒有把屋頂掀了吧。”</br> “各為其主,相安無事。”杜景平靜地道。</br> “那就好,”蘇清歡松了口氣,“我總覺得他不是很好相與的樣子。”</br> 杜景臉上露出笑容,看著她明媚而生氣勃勃的笑臉,不自覺露出個笑容:“多謝夫人關心。”</br> “咳咳——”陸棄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br> 一出門他就見到蘇清歡和杜景笑著說話,杜景拎著東西,側顏柔和,笑意溫柔;蘇清歡也笑吟吟,唇角彎彎。他高大英俊,她眉目如畫,站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和諧。</br> 但是陸棄心里別扭的要死。</br> 杜景抬眼,觸及他不悅的目光,忽而垂下了頭,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體,和蘇清歡拉開些距離,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br> 蘇清歡渾然未覺,叉腰罵道:“讓你多睡一會兒,偏要起來!看看你,眼紅的跟兔子似的!再看看你那眼袋,說三五十歲也有人信!”</br> “你嫌我老?”陸棄磨著后槽牙。</br> 蘇清歡哼哼了兩句,“本來就老,還不知道好好保養。”</br> 杜景拎著東西退到了廚房里,把空間留給兩人。</br> “老也是你男人。”陸棄怒道。</br> 定然是她對著杜景那張騙人的俊臉太久,才會嫌棄自己!這見異思遷的女人,真想狠狠掐死她。</br> “呵呵。”蘇清歡翻了個白眼表示不屑一顧。</br> 陸棄直接幾步上前,把人拉進屋里,按在炕沿上噼里啪啦打了幾下,罵道:“夫為妻綱,你回頭給我寫一千遍!一萬遍!”</br> 說是打,其實跟撓癢癢差不多,蘇清歡卻覺得姿勢太過曖昧羞恥,腿撲騰著,手也往后胡亂揮舞著,直到……撞到什么東西。</br> “陸棄!”她觸電一般收回手,大罵道,“你臭不要臉!”</br> 雖然學醫知道這是正常生理現象,但是也太羞恥了吧!</br> “呦呦,”陸棄看她悲憤欲死的樣子,心情大好,松開她道,“你可以再大點聲,估計他們都能聽到。”</br> 蘇清歡:“……滾!”</br> “娘,娘,您醒了嗎?”話音剛落,世子的聲音響起。</br> 蘇清歡的臉刷的紅透了,做賊心虛!</br> 陸棄玩味地看著她。</br> “醒了,”蘇清歡瞥了一眼陸棄不安分的地方,忽而狡黠一笑,“你進來吧!”</br> 腳步聲響起,陸棄狠狠瞪了蘇清歡一眼,快步走到書桌后坐下,正襟危坐。</br> “噗——偽君子!”蘇清歡挑釁地道。</br> 說話間,世子已經推門而入,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道:“娘,我還是跟您睡吧。林嫂子睡覺打呼嚕,比柏舟和靜姝哭鬧還厲害,我都睡不著。哦,”他睡眼朦朧中看見陸棄,“表舅早上好。”</br> “嗯。”陸棄矜持地點點頭,教訓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睡在這里?”</br> 世子愣住了,心里的話脫口而出:“可是您沒回來的時候,我都是跟我娘睡啊!”</br> 陸棄臉黑如鍋底,看看蘇清歡,用嘴型道:“你給我等著!”</br> 不讓她把女四書抄寫一百遍,倒背如流,他就不是陸棄。</br> 蘇清歡卻不怕他,從炕柜中取出昨晚才收拾起來的小的被褥枕頭,替世子鋪好,道:“快補一覺,你長身體的時候,不能缺覺!早上想吃什么?瘦肉粥配包子還是炸面魚配豆漿?或者給你做蝦子面?”</br> 陸棄的臉更黑了。</br> 他和錦奴的待遇,為什么差這么多!</br> 蝦子還是他在的時候看她費了很多功夫弄的,平時給他吃都扣扣搜搜,給這小子倒是殷勤!</br> 摔!</br> 世子道:“蝦子面吧。”然后熟練地爬上炕,脫了衣裳抱著被子呼呼大睡。</br> 蘇清歡看著陸棄:“你不睡一會兒了?”</br> “不睡。”陸棄沒好氣。</br> “不睡就去燒火!”蘇清歡惡狠狠地道。</br>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br> 陸棄覺得自己心得多大,還能睡得著。</br> 去了短短數月,回來的時候發現比他帥的,比他小的,都想要取自己而代之了。</br> 魏紳并沒有在這里呆多久,吃過飯,問清楚大歡的病情,他就讓盧俊去找馬車,著手準備回京事宜。</br> 蘇清歡給大歡開了一個月的藥,然后讓魏紳找個大夫來學藝。</br> 大歡自然不舍,淚水漣漣地拉著蘇清歡不肯走。</br> “不用跟生死離別一樣,用不了多久就見面了。”魏紳意味深長地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