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被這一句情話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理所當然道:“你……你當然只能跟我走, 我就是咽不下這一口氣。”
陸無昭縱容地點頭,“嗯,我知道。”
阿嘉見二人膩膩歪歪, 格外刺目, 她咬了咬牙, “還比不比了?!”
“比!”
沈蕪將手抽走, 走到阿嘉面前,從阿嘉手中把酒奪走。阿嘉撇撇嘴,不屑地打量著面前女子弱不禁風的體格, 從同伴那里拿了一壇新的, 得意道:“姑娘, 我們這的酒可烈得很,別半壇不到你就倒了,丟人。”
沈蕪沒喝過酒,無知無畏, “當然, 這句話反送給你。”
敢惦記她的男人,不想活了?!
果然是窮鄉僻壤出刁民,京城里哪有世家敢這么與她叫囂。
陸無昭看著自己空了的掌心,眸色漸深,他的指尖互相摩挲, 似在留戀掌心那抹滑膩的觸感,慢慢收回了手, 目光涼涼地朝阿嘉看了一眼。
阿嘉頓時僵了一瞬。
這個男子氣度不凡, 她瞧了一眼便挪不開目光,但他身上的肅殺氣也叫人畏懼,阿嘉一時有些后悔, 應當叫人直接把這男子綁去與她成親,也好過在這里耽誤功夫。
待男人挪開視線,她才放松了精神,勉強硬氣地對沈蕪說:“姑娘勇氣可嘉,輸人不輸陣,叫人佩服。”
沈蕪氣得牙根癢癢,誰說她一定會輸了,小瞧人。
陸無昭微瞇了眸子,看著火藥味極沖的兩個人,偏過頭,對孟五示意了一下。孟五點點頭,往沈蕪的身后走了兩步。
待會沈蕪喝過一口之后,酒壇會碎掉。陸無昭不會讓她喝下第二口酒。
只要喝了一口,也算是比過了,不算臨陣脫逃。
她身體本就不好,陸無昭絕不允許她肆意飲酒,今夜算是縱容著她胡來了一回,一口酒,是他的底線。
兩個姑娘的比拼開始了,四周聚集了不少人過來看熱鬧。
這個鎮子的民風比起京城要開放許多,或許是因為這里在前朝時是外族的國土,先祖皇帝將此地打了下來,只過了百年,這里的民風還保持著原來的風貌。
大家不覺得女孩子當眾比酒是什么稀奇的事,反而會對沈蕪這個外鄉來的女孩子身上的恣意和灑脫感到敬佩。
阿嘉先喝下了一口酒,咽下去,挑釁地看了沈蕪一眼。沈蕪不甘示弱,也猛地灌了一口,但她從未喝過酒,這是頭一回。
辛辣嗆口,她驀地咳嗽了起來,臉漲得通紅。
陸無昭皺著眉,劃著輪椅靠近。與此同時,孟五指尖彈出一個石子,準備地打在沈蕪胳膊上,他沒用多大的力道,用的巧勁擊中穴道。
嘭的一聲——
沈蕪胳膊一麻,酒壇脫手,掉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酒壇摔在阿嘉的面前,她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沈蕪身子一軟,輕飄飄地往下倒。
阿嘉詫異地叫了一聲,反應倒是很快,想去扶沈蕪。才剛邁一步,她的雙肩突然一沉,身側一邊站了一個護衛,按住了她,不叫她動。
阿嘉轉回頭再看向沈蕪,女孩已經倒在了男人的懷里。
陸無昭將人攬住,抱在腿上,摟著她的腰,他坐直了身體,讓她在自己的懷里靠得更舒服些。
阿嘉張著嘴,“你……你們……”
陸無昭沒有理會旁人的竊竊私語,皺著眉垂眸。
懷里的女孩臉頰染上了一片紅暈,眼睛已經無力地閉上,噴灑出來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味。
“阿蕪?阿蕪?”他擔憂地喚她。
沈蕪的睫毛顫了兩下,慢慢睜開,她茫然地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靠著的地方,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咦,我怎么在你懷里?”
陸無昭有些頭疼,“……醉了?”
沈蕪緩了緩,慢慢搖頭,“沒有啊,我不是剛喝了一口。”
陸無昭:“……你也知道你只喝了一口。”
一口就倒,天底下竟然還有人喝一口酒就倒的!
“你放開我,說好了,我要為你而戰!”
她只安靜了那么一會,就開始在他懷里胡亂撲騰,手舞足蹈。她鬧著要下去,陸無昭就牢牢抱著她,不叫她動。
陸無昭太陽穴突突地,心里愈發后悔準她胡鬧的這個決定,他甚至覺得今晚就應該留在客棧休息,不應該出來湊熱鬧。
孟五推著輪椅,陸無昭抱著人就要往回走。
阿嘉突然叫住了他們,“這算什么?臨陣脫逃?!她酒量這么差,輸了!”
輪椅停下,男人驀地回頭,冷漠地看著她,“輸了?”
“對啊,按照我們這的習俗,她……”
“我們為何要依照你們這的習俗?”
阿嘉一愣,“我看上了你,她要與我爭搶,自然要……”
“憑什么?”陸無昭冷笑了聲,語氣嘲諷,“你與她搶?”
阿嘉總覺得這位公子后頭還省略了三個字,你也配。
她不服氣,“不然你跟我比,咱們把這些酒全喝了,誰喝得多誰就贏,你輸了就是我的了。”
沈蕪靠在男人的懷里,隱隱約約聽到了這番話,好不容易安分下來,此刻又開始掙扎,“放我下去,我不能讓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嗚嗚嗚……”
陸無昭抬手捏住了她不斷說話的唇,她竟是伸出了舌頭,吮住他的手指。動作做得隱秘,除了陸無昭,無人知曉她的作亂。
陸無昭注視著那雙直勾勾盯著自己瞧的眸子,艱難地錯開對視,忍住沖動,見她安靜下來,將她的腦袋一把按進自己的懷里,淡淡掃了一眼阿嘉身后,擺得整整齊齊的一排酒壇。
他右手抱著人,左手執鞭,凌厲一甩,干脆利落。
嘭——!!
所有的酒壇頃刻間炸裂,酒水四濺,碎片翻飛,酒水沾濕了土地,還弄臟了周圍人的衣裳,一片嘩然。
都別喝了。
“你鬧事的?!”
有幾個心儀沈蕪的壯小伙朝他們聚攏,說話的像是領頭,眾人見他發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頓時都硬氣了起來。阿嘉也走到那人身后,警惕地看著孟五。
孟五冷嗤了一聲,他走到那位領頭的面前,比那人足足高了一頭多,居高臨下,“你是何人。”
“這位是我們縣令的公子,還不趕緊跪下!”
孟五回過頭,“主子,您先帶沈姑娘回去吧。”
話音落,他給幾個護衛使了個眼色。
“哎你們不許走!”縣令兒子臉色大變,抬手就要去抓人。
孟五隨意抬手,將人輕松撂倒。
那人怒氣沖沖地瞪孟五,孟五一撩袍子,蹲在那人面前,一令牌突然遞了過去。
“瞧瞧清楚。”
縣令兒子瞇著眼睛,借著火光勉強辨認上頭的字跡:“昭……昭明……”
昭明?
鄉民們一頭霧水。
縣令兒子卻是唰地白了臉,抖著聲音,“昭明……司……?”
即便是山高皇帝遠,可他是縣令的兒子,自然不似這些鄉野村夫般淺薄,更何況……更何況去年昭明司中的大人來辦過差,他是見過這令牌的。
孟五收了令牌,塞回腰間,順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拍到縣令兒子的懷里。
他漠然道:“貴縣淳樸的民風待我家主子回京后,會如實向上頭稟報的。”
孟五退了兩步,稍微提了聲音,叫周圍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給諸位賠罪,抱歉了。”
嘴上說著抱歉,但是卻沒多少誠意。
他并未透露自家主子的身份,但有心人只要稍一打聽便知,昭明司里有誰是坐著輪椅的。
突然一隊訓練有素的士兵從兩邊涌了過來,將聚在一起的鄉民沖開,這回,困在中間的變成了他們。他們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陸無昭離開。
阿嘉還惦記著陸無昭,想要追上去,縣令兒子拉住了她,喪著臉,搖搖頭。
沈蕪回頭看了一眼,只來得及看到阿嘉臉上的不甘和憤怒,隨后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她窩在陸無昭的懷里,哼哼了兩聲:“頭好暈哦。”
說罷,在男人的胸口蹭了蹭。
碰到了他的傷口,他神色未變,只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孟五追上了他們,冷汗爬上了后背,他快步跟著,慚愧道:“主子,屬下未能及時帶人護衛,是屬下失職,您……”
“沒事,算了。”陸無昭摸了摸沈蕪的頭,一心都撲在她的身上,沒心情追究責任,“派人快馬回去,準備醒酒湯,準備熱水,備些飯菜,再把程時叫回去。”
“是!”
這一路上,沈蕪都格外安靜,讓她老實待著,她絕不多動一下。
沒多久,回到了客棧。
陸無昭行動不便,上樓要讓人抬上去,可沈蕪在他懷里,他怕別人一抬輪椅把她摔下去,于是就先把沈蕪放了下去,讓芍藥和隨行婢女先扶她上去。
結果安靜了一路的女孩才一脫離溫暖的懷抱,就開始又哭又鬧撒嬌打滾。
“陸無昭!你不要我了!”
突兀的一嗓子把在場所有人都喊懵了。
陸無昭輕咳了聲,“沒有。”
沈蕪晃晃悠悠地站不穩,被芍藥扶著仍是東倒西歪,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他,杏眼圓睜,似嗔似怨。“你是不是要和那個姑娘走了?!”
見她要摔倒,陸無昭抬手拉了她一下,無奈道:“沒有。”
沈蕪反手拍掉他的手,也不知哪來的那么大的勁兒,一把掙開扶她的人,搖搖晃晃往前倒,直接往陸無昭腿上一坐。
四周頓時抽氣聲四起。
陸無昭也愣了一下,手下意識往她腰間扶去,將人托穩。
沈蕪勾著他的脖子,眼尾微微泛紅,一臉委屈地看著他,嗚咽了一聲,“別跟她走,你不能不要我,不能做負心人,知不知道?”
她屈起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陸無昭的心柔軟一片,他將手掌貼上她的臉頰,撥開碎發,輕聲應:“好,知道了。”
門口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是程時被人叫了回來,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小人來了,來了來了……”
孟五迎了上去,“快幫姑娘看看。”
“好嘞!”
程時走到了二人身邊,撓了撓頭,“那個……咱們先回屋?”
客棧的大廳之中,不方便給姑娘看診啊。
陸無昭嗯了聲,手撐在沈蕪的胳膊下,想要把她架下去,交給婢女,沈蕪卻以為他要將自己丟棄,紅唇一癟,淚花瞬間在眼眶里打轉。
“你趕我走,你總是趕我走嗚嗚……”
陸無昭:“……”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無奈哄道:“不走,不走,只是帶你上樓,我們先回房,好嗎?”
眼下,四周不僅全部的護衛和婢女在,店小二和掌柜的也在。陸無昭掃了一眼,后廚還擠了三個人在看熱鬧。
他輕笑了聲,“阿蕪,聽我的,先起來,不然你明日怕是要不敢見人了。”
沈蕪什么都聽不進去,她現在兩眼發脹,眼前的景兒晃啊晃的,地動山搖。要不是一直揪著陸無昭的衣領,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摔倒。可不能摔倒,她要抓牢了。
她覺得腦袋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在說,他不要你啦!一個在說,他最愛你啦!
所剩無幾的理智不足以偏幫任何一個小人,她只能旁觀那兩個小人打架,腦子越來越昏沉。
見她分神,陸無昭看了一眼芍藥,芍藥會意,輕聲安撫著,就要去攙人。
沈蕪不設防被人從陸無昭的腿上拉起,她頓時淚如雨下,兩只手張牙舞爪地亂揮,一邊折騰,一邊嗚咽著:“走開嗚嗚嗚,都是壞人!不要分開我們嗚嗚嗚……”
她哭著又撲了回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唇上。
“!!!!”
哐當——!
后廚傳來一聲馬勺扔到地上的聲音,這一聲,將在場所有被嚇傻的人的理智都喚回來了。
孟五重重咳了一聲,揮了下手,沖所有人下令,背過身去。
在場的人,背身的,捂眼的,除了那兩個陷入熱吻的當事人,整個空間都充斥著一種難言的尷尬、曖昧、以及焦躁不安。
孟五在心里輕嘆了一聲,不用看,不用猜,也知道主子現在必定把持不住,此刻一定反客為主,按著人狂親了吧,嘖嘖。
他痛恨自己出眾的耳力,為何要讓他在此時將那些動靜聽得那么清晰。
站在他身邊的程時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又立刻轉了回來,用胳膊懟了懟他,用氣聲問:“喝了多少,醉成這樣?”
孟五沉默了片刻,舉起一根手指。
程時了然,“一壇啊。”
姑娘家酒量不行是正常,但是沈姑娘身體這么弱,喝下一壇,王爺竟也不攔著?
孟五搖頭。
嗯?不是一壇?
程時茫然,“一杯?”
一杯……那酒量是有點淺了,不過也正常吧,名門閨秀嘛,可以理解。
芍藥見孟五為難,嘆了口氣,“一……口。”
程時:“……?”
可以,在下佩服。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回在公眾場合,阿蕪A上去了,她又A上去了!
真的有人一口酒就醉了,此處要艾特小破站up超級小桀,可以去搜搜他醉酒的片段
ps:二更晚上10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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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7-21 18:53:09~2021-07-22 16:35: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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