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陸無昭背影孤寂地立在楠木棺前, 抬手欲碰觸她的發絲,可到最后他也沒有碰她一下。他只是靜靜地將頭靠著棺木,并不打擾。
他向來是懦弱且膽怯的, 哪怕心上人在眼前,他也只會逃避。而如今, 他卻可以真切地觸到她,甚至……擁有、占有著她。
這些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今可以做得肆無忌憚。
這樣的認知叫人瘋狂到不能自已, 陸無昭的心里生出了許多更荒誕的念頭。
假如……假如曾經他真的在洞房之夜搶走了她, 而不是默默地守在東宮門外黯自神傷,那她或許就不會被人毒死,她不死,他就永遠懷抱生的希望,他就可以被她拯救。
若是那樣,該有多好啊……
情潮來勢洶洶, 叫人無法抵擋, 等潮水退去,只余下面色緋紅的女子軟綿著身子歪在男子的懷中, 衣衫散落, 氣息凌亂。
他全情投入,帶著懷中人共赴沉淪。
待回歸平靜,回蕩在偌大宮殿中的令人耳熱的聲響終于停歇。
一切聲響消弭,女子的脖頸極致地伸長。她的手中緊攥著男人墨色長袍的衣料, 她緊繃著的身體在余為中驟然放松, 清晰地感受著有什么慢慢遠離,在一閃而過的遺憾和不舍中,難耐地哽咽了聲。
陸無昭扶在她腰側手掌驀得收緊, 在她未有遮掩的膚上留下了淡淡痕跡。
他的眸色更暗,心思百轉千回,最終還是咽了下喉嚨,忍住渴望。
沈蕪的眼底籠起一片霧氣,眸中盈著淚,哆嗦著聲音嗔道:“胡、胡來……你胡來?!?br/>
這里是東宮,雖說無人居住,但這里來來往往的,也不缺宮人,他們方才鬧起來時動靜不小,外面若是有人,肯定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他們只是來“游覽”,這又不是在家中,哪能隨心所欲?也怪她自己,男色當頭,把持不住。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話果然是永遠正確的。
從前陸無昭總是說她“成何體統”,“委實不妥”,可依著沈蕪看,陵王殿下才是那個最不成體統的人。
沒想到這個人藏得這樣深,婚后的本性竟是如此,哪里像是曾經被她撩一下就退一步的陵王殿下啊。
沈蕪抱怨著輕輕撅嘴,心里胡亂想著,視線不知怎么就飄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的手心還牢牢揪著一團衣料,已經將他的衣袍揉得皺皺巴巴。而她自己,更是……更是……
“……”
沈蕪驀地松開手,羞憤地環住肩,氣急敗壞:“陸無昭!你過分!”
陸無昭微垂了眸,目光從她的身上掃過,挪開。他抬手按了按衣裳的褶皺,慢條斯理地將衣裳理好。
突然低聲道:“沈姑娘,得罪了。”
聲音和語氣變得疏離,神態有些陌生,不,不算陌生,大概有些像成婚之前,在她“逼婚”之前,回到了他們最初相遇時的狀態。
沈蕪:???
沈姑娘??
她驚恐地看著陸無昭,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又是哪一出嗎?
陸無昭從地上將那件十七歲的“生辰禮”撿起,一言不發地為她重新穿起。
沈蕪害怕地后仰了身子,手撐在桌上,警惕道:“我自己來!”
男人微微挑眉,手指勾著她的衣裙,遞到她面前。
她紅著臉,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太過慌亂,腰帶怎么系都系不好。
眼前有一片陰影壓下,他靠近,抬手將她手中的綢帶抽走,修長的指節靈活地在她腰間系了個扣,衣裳終于又穿整齊。
他抬頭凝望她,專注,卻又疏遠。
明明方才他們還做了最親密的事,怎么一穿衣裳就變樣了呢?
她眼中的疑惑太過明顯,男人的眼底慢慢漾起溫柔的笑意。
沈蕪微怔,這才是她最熟悉的樣子,她眼睜睜地見識到陸無昭神情的變化,很快便明白了他是在做戲。
忍不住贊嘆:“夫君,還是你的戲好,我自愧不如?!?br/>
她感慨得過于真情實感,陸無昭一時間哭笑不得。
可是沈蕪還是不懂好端端的,他為何突然裝起來了。
“夫君,你想作甚?”
陸無昭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沈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她拍了拍手,興奮道:“這個好玩,我喜歡!”
陸無昭縱容地笑著看她,看她很快變了臉色,面上換成了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嬌滴滴地委屈巴巴地,可憐極了。
她怕陸無昭不懂她的狀態,還費心加了自白,解釋道:
“小皇叔,您這般……實在是有違倫常禮教,我……我可是您的……嗚嗚嗚?!?br/>
陸無昭:“……”
他頭疼地嘆了口氣,突然開始后悔那個提議。
她喚他小皇叔,實在叫人有一種隱秘又刺激的感覺。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在挑戰他的承受能力。
沈蕪掩面假哭,許久不見他接詞,悄悄抬頭,從帕子的邊緣往外看,她見男人無可奈何地盯著她瞧,不由得又開始臉紅。
她露出一只眼睛,瞪了一眼,不滿地嘀咕:“是你出的主意?!?br/>
“……好好?!标憻o昭只得應承下來。
既然她很喜歡,那么便陪著她玩玩,反正……他也是有些期待的。
于是從這個午后開始,二人的身份發生了變化。
沈蕪不再是明媒正娶的陵王妃,而是剛剛死了夫君的“前太子妃”。
陸無昭也不再是那個抱得美人歸的沈家女婿,而仍是高高在上的,剛把“太子妃”強取豪奪的手握重權的王爺。
……
昨夜是沈蕪與太子陸之澤的大婚夜,陵王帶著兵闖進宮中,發動政變,殺死了正欲喝交杯酒的新郎官太子。
陸無昭發現給沈蕪的酒是有毒的之后,又將整個東宮血洗。后來他將她關在東宮里,命人看管,不許她離開。而后陸無昭離開了東宮,不知去向。等他轉日正午再回來時,整個皇宮已經是他說了算了。
男人的身上還帶著未散去的血腥味,怕嚇壞她,還特意去換了身。
等到他回到東宮,卻發現女子一直安靜地待在殿內,不曾哭鬧,不曾反抗,只是靜靜地等著他回來,問上一句,為什么?
兩個人進入角色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
沈蕪坐在書案上,桌面有些硌人,方才她被迫承歡,已然吃了些苦頭,她忍著腿間的疼痛與酸澀,難受地動了動身子。
“小皇叔,您為何將太子殺死?為何將我困在這里?又為何……”女子的眸光暗了下去,她喃喃道,“又為何對我做出那樣的事?”
垂在腿上的手抓緊了衣裙,在碰到衣料上一塊潮濕時,她臉上的紅暈蔓延到了耳根。
這是她的還是他的?說不清?;蛟S都有……
陸無昭淡淡瞥她一眼,卻是沒有開口。
從旁邊的軟榻上抄起胡鬧時被他脫掉的披風,走回到沈蕪面前,將披風墊在旁邊的桌面上,而后摟住她的腰,把人提抱起來,放在了衣服墊子上面。
他理所當然地做著這些,沈蕪卻是再一次被他不經意間的溫柔和關切所打動,她羞赧地垂下頭,手揪住自己的衣領,抿著唇,羞答答地笑著。
沈蕪在心里還在反復告誡自己,不應該這么快就接受他,按照原本的劇情,她現在還不愛他呢。
可惜她的身體本能實在太誠實了,陸無昭一靠近,她就想抱上去,陸無昭一看過來,她就忍不住覺得開心,想要對他笑。
愛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實在很難裝成不愛他的樣子,真是苦惱。
沈蕪覺得這樣不行,她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臉頰,總算清醒了些。
陸無昭將她安置妥當后并未遠離,長腿抵在她身前,將人困在自己和書案之間。
手指按在她頸間一抹紅痕處,指腹曖昧地摩挲著,嗓音低沉道:“本王想要你,便要將你搶走,不將他殺死,你如何成為本王的人?”
他眼底有執拗與瘋狂,簡直像極了前世無數個深夜里,他對著她畫像發呆時的模樣。
他表現了與今生初識時全然不同的反應,不再是一退再退,而更像是一個被逼到窮途末路的人最后一次掙扎,他強勢且霸道,仿佛只剩下了奪取這一件事。
或許若是陸無昭能夠重來一回,回到太子娶親那夜,他一定會這樣做吧,破釜沉舟、不顧一切地沖進去將她帶走。
沈蕪一時間又看入了迷。這樣的陸無昭也是她會喜歡的樣子。
果然只要是他,不管是什么樣,她都喜歡。
“方才……”男人暗了眼眸,周身涌起陰郁之氣,“方才,抱歉,冒犯了。”
他說的是方才他們初次歡好之事。
沈蕪的眼眶慢慢紅了,她搖搖頭,“小皇叔,您這算什么?”
“我娶你。”他擲地有聲道。
沈蕪沉默了,她不敢開口,因為害怕一開口便迫不及待地同意下來。
陸無昭深吸了口氣,試探著,將人攬進懷中,“如今本王說了算,本王要帶你離開,無人敢攔下?!?br/>
沈蕪紅著臉靠在他胸口,心想著這樣也不錯。
她彎起唇角,輕聲道:“您說錯了,我阿爹可以攔下的。”
“大將軍仍在獄中,本王并未放人?!彼麑⑷藫У酶o,沉聲說道。
沈蕪詫異抬頭,“您也太壞了!”
男人神色晦暗,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將吻印在她的唇角。
他啞著嗓子:“他們可以用家人作為掣肘,逼迫你應下婚事,那本王又有何不可?”
沈蕪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的確是因為不想叫阿爹為難才應下婚事,她可以答應陸之澤,當然也能答應眼前這個男人。
畢竟……陵王長得好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魅力,是她會喜歡的樣子。
沈蕪羞澀地笑著,輕輕掙脫了一下他的懷抱,他似是怕傷到她,雖然動作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但是卻沒怎么用力,叫她一下便掙脫開來。
陸無昭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并未說什么剖白心思的話語,他的眼神和做動作都十分強勢,向她昭示了他的勢在必得。
沈蕪矜持地抿著唇笑了下,手指抵著男人的肩膀,將人推開了些許。
她揚著下巴,明亮的眸子里閃過狡黠。
“小皇叔若是將我畫好看了,我就跟你走?!?br/>
她身著那件紅色的裙子,叫他去畫那第一幅畫。
前世的第一幅畫。
同樣畫于這間屋子的,第一幅畫。
那年那日,她穿著大紅喜服,坐在桌子一角,靜靜看著他作畫。
今時今日,她想要那個場景重現。
一聲令下,有人將筆墨呈了上來。房門關閉,不準外人靠近。
男人動作優雅地研磨,格外賞心悅目。
執筆時,手卻不再是凍得僵硬,畫也不再被染臟。
微風吹過窗牖,也吹動了他的袖袍。
紅色的裙尾擦過男人墨色的袍子,衣角曖昧糾纏。
這回他們四目相對,不再是無甚交集。
在這一場只有小夫妻二人參與的戲里,他們找到了去治愈遺憾的最好的辦法。
那便是將過去重現一遍,舔舐傷口的同時,為原來的故事編撰出新的結局,一條充滿了鳥語花香的前路。
作者有話要說: 角色扮演part開始,強取豪奪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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