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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蘆在這年月算稀罕物。
    個頭夠大，品相又好，適合用來盛酒的大葫蘆，東京城里三到五貫錢一只不等。這可不便宜啊。
    李睡蘭看著酒葫蘆的眼神都有點發綠了，實在是垂涎得很。
    史大郎就從沒舍得掏錢去買幾只這樣漂亮的大葫蘆。
    “今日的黃河大鯉魚新鮮得緊，一條條都還活蹦亂跳的，先生要不要去后廚親自驗看一眼？”老板娘的態度十分殷勤。但這吃魚之前，先看活魚的推銷橋段，卻好像是來自于未來的先進風尚。
    公孫勝皺眉，“汴口什么的，都是忽悠吧？其實就是神霄宮道士們從雁鳴蕩里撈起來的吧？”
    在黃河激流中逆流沖浪的鯉魚，精力強大得令人震驚。壺口瀑布是如此壯觀，那鯉魚竟然可以逆流跳得過去，實在是個令人咋舌的難解之謎。故此這鯉魚跳龍門，歷來就用來比喻寒門窮書生一舉中了狀元這樣的連升N級傳奇之事。
    道家注重思考世界力量的奧義，對于鯉魚跳龍門一事，特別關注。
    是誰給了鯉魚如此旺盛的精力，以及，如此高深莫測的蹦跳技巧？一條鯉魚，是無論如何不可能一躍跳過高高的壺口瀑布。這必須是一再凌空借力，反復連續跳竄才能做到。
    這也就是比較蠢的武俠小說中，左腳踏右腳背，右腳又踏左腳背，于是無限飛升這樣一個老笑話的最初由來。也即是所謂武當梯云縱功夫的最初原型。
    梯云縱雖不靠譜，踩腳背純屬腦抽……但黃河鯉魚肯定是力量超凡，且擁有獨特的技巧和智慧。
    靜坐黃河岸邊，細心觀摩鯉魚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出些人類可以借鑒的妙訣來。這正是道家一項日常的必修課。
    但這神霄宮的情形，公孫勝確實很了解的。他去過，而且還跟那李仙子有了點略奇怪的框架性合作意向。
    公孫勝當然知道人多力量大，但人多力量大之后往往會有其中大多數人會變懶。于是這神霄宮里的道士們，絕大多數都很懶。
    這道理其實很容易懂。
    譬如一家四口兒，各自分離，各自開灶做飯。興許這一家四個人全都能為熟練的好廚子。和和睦睦地生活在一起，必定就只有其中廚藝最好的兩個輪流下廚，另兩個會漸漸蛻化到連最簡單的小菜也做不好的地步。
    現如今這神霄宮已經明顯出現了這樣不靠譜的苗頭。
    初衷是為了研究鯉魚。現如今雁鳴湖的沼澤區已經變成了魚塘。鯉魚的生命力本來就是各種魚種最旺盛最堅強的，忒好養活。于是這周邊的數十成百腳店的店東，都喜歡找這些道士購買鯉魚。
    黃河中沖浪的野生鯉魚，身體好，精神旺，吃了自然是大補。這魚塘里養出來的貨色么？那就只能呵呵。
    潘店的地理所在，注定了這里所用的鯉魚，分明就是神霄宮雁鳴蕩里的道家出品。
    偏偏卻厚起臉皮，吹噓是從“汴口”販來的好貨。
    汴口在哪里？在滎陽。不知道滎陽在哪里的話，中知道泗水關和虎牢關吧！那是當年三英戰呂布的地方，是洛陽的門戶！踞離開封府，好遠好遠！
    大宋朝倒是人工疏浚了一條汴河，從開封直達汴口。將西京洛陽和東京汴梁的漕運，緊密聯結起來。這兩地間的運輸，倒是便捷無比。汴河基本上是一條直線，絕不繞彎。可是，運河上的舟船能走多快？滎陽汴口的黃河鯉魚運到開封來，不得好幾天？
    這鯉魚在水桶里養活幾天倒是不難。只是那股昂揚奮進的精神氣，早已蕩然無存。一個個萎靡不振的，還不如從雁鳴蕩魚塘里新捕的魚塘貨色呢！
    公孫勝豈是那么好騙的？
    再說了，身為經理，欺騙董事會的股東，這么做不會有問題么？
    雖然孫勝利是個假律師。但他貨真價實是上過二十世紀正經法庭的人。雖然敗了，卻很盼望學好法律知識，有朝一日搬回所失的尊嚴。所以他雖然是個假律師，卻很有真大律師的那種嚴謹氣質。
    忍不住就沖著“汴口鯉魚”這樣一個虛假宣傳，毒舌吐槽。
    接下來，還有更多忍不住想要挑茬的硬傷。
    陜北來的小山羊臀尖簽簽，也是騙人的。不過這個梗不犯法。在律師的眼里看來，這是個可圈可點的好橋段。陜西跟河南之間，水上被壺口瀑布所隔斷，陸路又有所謂的數百里函谷天險，哪個河南商人會跑到陜西去販羊。這羊羔，最多就是豫西山區靈寶縣南面盧氏山區的出品。也即是李自成曾經匿伏的商洛山、熊耳山一帶。那里的山羊其實也不算差了。恰好這年月靈寶被劃歸陜州。此陜，非彼陜。這個陜州之北就是靈寶，并非那個陜北。
    此術倒也機智，既利用了陜北羊羔的名聲，又能在法律上不涉欺詐。
    最后，這個淮南壽州來的八公山神仙豆腐……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淮南壽州就是袁術那個壽春。安徽最重要的軍政要地。
    八公山神仙豆腐？
    豆腐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公山神仙是哪位？
    這個菜，是新添的。孫勝利上次來的時候還沒聽史進說過。
    工農兵大學生知識結構的嚴重不完善劣根性，此刻也就暴露無遺。
    公孫先生直接就在懷疑：是不是有個來自八公山的廚神挑戰者，也跑來跟史大郎合作。就像我當初用泡菜技術入股一樣，這家伙用神仙豆腐秘訣，也入了潘店巨勝餐飲集團的股？
    萵筍又叫萵苣。
    最早這東西在中國的名字就叫巨勝。
    后來品種分化，劣質的叫萵筍，略好的叫萵苣，品相完美的才叫巨勝（苣筍）。
    從史家腳店這個命名就看得出來，史進是個追求完美追求高品質的家伙！
    于是，孫勝利的猜想看起來就越發靠譜了。果然這神仙豆腐的命名，也寓意著是豆腐行業內極品的高手來了！
    那他是誰呢？
    他會不會就是三十六天罡之一呢？
    如果是，那無疑要拉攏入伙。十年不敗，二十年不死，入伙三十六天罡者，必獲此項重大福利。諒他也不會拒絕來自梁山的好意！
    如果不是三十六人正選呢？
    心想，又或者，以我的能力和知識，并不足以鑒別對方究竟是不是天罡三十六人數內中人，那又要如何來解決呢？
    孫勝利并不是妄自菲薄，一味地低調謙遜。
    譬如楊震和楊志，他還真是鬧不清誰才是那個真正的青面獸、天暗星。
    這兩個家伙，在宋史中同時出現，也都參與了討方臘，也都參與了北京大戰。
    兩個人的臉上，都沒有青色胎記。
    也都沒有在東京城里賣刀殺牛二的前科。
    楊震疑是真-楊家將的后人。他爸爸叫楊宗敏，挨邊楊宗保。兒子楊沂中，以武勇聞名于世，后來帶著岳飛一起戰斗，賜封同安郡王，追謚武恭王。這一點倒比較像是真-天暗星。
    但這楊志的名字看起來更有說服力。尤其這楊志去過大名府、河間府和鄆城帥司衙門。
    楊震卻是山西代州人。從代州到江南討方臘之間的一切，完全被迷霧籠罩，無處查詢。如果楊震沒有去過大名府和河間府的話，那就可以排除他的可能性。不過水滸群雄這時候還沒能跟這位重大嫌疑人接上頭。
    天暗星！這家伙還真是夠暗的。
    所以孫勝利即便當面遇到了同道中人，也沒把握一眼將他認準。
    蒯飛現在并不知道，孫勝利沒能獲得像武大富那樣，即時查閱別人屬性的主角金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