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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勝利和史進的著重點不同。
    他覺得跟古代NPC爭強斗氣，毫無意義。反正完成了主線任務之后，他是要回到二十世紀去的。
    若不是為了報答宋氏集團的仗義恩情，他根本都不會來穿這個什么越。
    至于靖康國難什么的……那不是因果注定的事情嗎？無論怎么折騰，也不大可能改變某些事情的吧。
    孫勝利鬧不懂這穿越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反正他就是模模糊糊地這么想著，據說，有一種力量或者系統規則，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提前鎖定了最后的結果。
    北宋為女真所破，南宋遭蒙古滅亡。這是既定的結果，多想也是無益。
    早點把自己的事情辦妥，早點離開這個游戲，才是正經事情。
    孫勝利是從九十年代穿越過來的。二十一世紀很多流行的說法，比如位面，比如量子物理，比如虛擬現實游戲艙什么的，他是聽都沒聽過的。作為九十年代人，他的想法比較單純。穿越就好像游戲。至于這游戲效果是怎么實現的，懶得去管那么多。反正都弄不懂。即便找專家問到了靠譜的說法，那些晦澀難懂的理論，也沒啥用。聽了跟沒聽差不太多。
    總之，遵守游戲規則就可以早點結束這趟旅行。違拗或者破壞規則的話，只怕會節外生枝，白白耽誤更多的時間。
    史進跑出去，想跟蕭七娘“講道理”，孫勝利十分理解。畢竟他的女人被人打了，這個場子必須找回來。
    有關老五壓陣，打架肯定輸不了。
    所以孫勝利沒跟著出去湊熱鬧。他倒是對蕭大爺挺感興趣的。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姓蕭的應該是奚種鮮卑人而不是契丹種。公孫勝游歷北方，對異民族的風俗知之甚詳。這奚種大貴族，也是姓蕭的。崇尚黑色服裝，正是奚種的特色。契丹蕭氏更喜歡白色、藍色和黃褐色。
    倘若這蕭大爺果然就是奚種，那么，孫勝利當前要做的這個系統任務，就算是有點眉目了。
    系統提示，要孫勝利去找東京城里做炊餅的武大郎和潘金蓮。
    公孫勝趕到現場，卻不幸觸發了開封府抓捕事件，與武氏夫婦失之交臂。
    短時間內，在這件事情風頭過去之前，他是不宜再進城去。
    那就有必要委托這潘店史大郎手下的浪子幫閑，又或者粉頭們，去城里打探些關于武氏夫婦的消息。
    幫閑就是雇工，因為不是長工，僅僅只在農忙時幫農家干活，所以是季節性的短期臨時工。幫閑一說，基本上就是個臨時工的意思。
    只是這東京城里的幫閑臨時工，跟各地農村里的麥客打短工截然不同。
    城里哪有什么農忙不農忙的。
    既然城里頭不存在農忙農閑的問題，那么，城里的幫閑臨時工一般又是怎么混飯吃的呢？
    形式雖然跟鄉下不同，但本質還是一樣的。
    熟練的技工，譬如腳店里的廚子，又或者瓦子里的龜奴，按例都是簽訂長期合約的長工。適合訂立臨時用工契約的，通常也都是受季節因素影響明顯的短期崗位。
    譬如賣水果和賣冰薷飲的，這都是典型的季節性生意。夏日里出入青樓瓦肆，給姐兒們帶去清涼飲料和新鮮水果的，都是鄆哥兒一流的幫閑少年。
    又譬如禁軍派出教頭，利用農閑時節去輔導地方上的團練，大搞民兵軍訓項目。這教頭下鄉，那可是沒馬騎也沒牛車坐的，得自己走路下鄉。
    即便是禁軍馬兵教頭，也不能把軍馬隨時帶在本人身邊。就好像110出警才能開警車，并不能下班的時候把警車開回自己家里去一樣的道理。
    那這些教頭下鄉組織軍訓，是要打包行李，把鋪蓋卷兒背起走的。就好像九十年代民工潮一樣。九十年代的民工下廣州，都背著花花綠綠繡著鴛鴦牡丹的大紅鋪蓋。
    教頭們是不屑于自己背鋪蓋的，那形象恁地是傻。所以就會雇傭些幫閑的少年，替他拿行李。
    所以這樣的幫閑少年圈子里，自然而然就發育出“包打聽”業務來。
    不過“包打聽”這么個說法，卻是來自后世上海灘黃金榮、杜月笙時代，那是租界華捕房開展的專項業務，包打聽是個上海地方話。
    大宋當然不管這個叫做“包打聽”，卻是叫做“聞人“。與“報人“相區別。
    “報人“指的是專門為進士及第的學生，第一時間趕去報喜邀賞的職業吹鼓手。
    后世所謂新聞，新聞人，記者之流，都是來自于“聞人“這個典。
    據說春秋反動學術權威孔老二在世時，公開宣揚奴隸主地主階級統御學說，革命領袖少正卯同志則舉辦了山東農民運動講習所，一針見血地大膽預言腐朽黑暗的奴隸制度必定滅亡。
    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孔老二，魯之司寇。
    革命烈士少正卯同志痛斥黑暗的舊社會，贏得了廣大人民的良心支持。以致于孔子學院的學生全都跑了，不聽孔老二的教條，跑去聽革命聞人發布的新聞。史稱“三盈三空”事件。
    然后孔老二就站在統治階級的立場上，污蔑少正卯聚眾結社、鼓吹異端邪說、淆亂尊卑是非，將革命烈士少正卯同志推上了反動派的刑場。
    革命群眾迫于反動派的白色恐怖專政，為了偷偷紀念少正卯烈士，從此就轉入地下活動。秘密從事這種地下新聞活動的，專門揭露反動統治階級黑幕的，就被稱為聞人。
    漢朝以后，這聞人階級就形成了家族和姓氏。少正卯同志的后裔主要分布在河南洛陽，以及浙江寧波。
    現如今無數浮客涌入東京，這些革命聞人們，也就春雨潤物細無聲，悄悄混進了封建王朝的首都。在底層無產階級工農群眾中，悄悄發展起四通八達的地下消息網。
    因為孫勝利是革命小將的出身，所以凡事都喜歡按照階級斗爭的邏輯來看待。其實東京城里哪有什么地下黨，不過是一大群熱愛八卦緋聞的北宋小流氓而已。
    潘店史家巨勝飯店，也就是這個地下交通網絡上的一處重要節點，也即是地下交通站。
    孫勝利看過的電影不多。革命年代，能看的多是些諜戰片和抗戰片。野火春風斗古城之類。野火春風斗古城什么的，地下黨都是有秘密交通站的。
    所以我們孫哥想要找人打聽武大郎夫婦的去向，最妥當的辦法就是來找史大郎幫忙。
    史大郎的媳婦兒，那個李睡蘭本人就是戰斗在瓦子戰場上的女特務。
    我們孫哥還是有節操的，心想這動不動就接客賣肉的女子，顯然不能是光榮的地下黨，只能算成是女特務。女特務也是可以棄暗投明的嘛。
    巨勝飯店里數十名幫閑當中，起碼有十來個，都曾經給禁軍教頭們當過童仆，又或者在樊樓、孫羊這些地方賣過冰薷水果。
    地下黨的小交通員，按例都是偽裝成電影院門口賣香煙的小男孩。
    這是孫勝利跑到潘店來的初衷。
    蕭離婆披露了他的姓名和身份之后，孫勝利立即意識到，這蕭大佛才是更有實力的大特務頭子啊！這是一顆值得一試的大樹！幫閑少年和青樓女特務們，與這位蕭大爺相比，那就灌木林比之于參天巨木。
    為什么給予蕭老爺子如此之高的評價呢？
    因為公孫勝跟契丹、女真、奚種的領導們，全都很熟悉啊。
    耶律洪基與蕭太后之孫，耶律阿果，也就是耶律延禧，當今契丹人的遼國皇帝，特別重視泡菜的治療奧義，他親自抓起這個泡菜理論與實踐工作。
    病理學的說法，當然是北方人冬天沒蔬菜吃，又烤著篝火，又吃很多烤羊肉，上火的癥狀十分嚴重。契丹人普遍性的嘴皮干裂，嘴角長瘡，生活在巨大的困擾之中。
    在沒有冰箱的年月里，腌制泡菜基本是治愈上火以及維生素缺乏癥的唯一良藥。
    （廣東人的涼茶其實也蠻好，可惜契丹沒有打通廣州的航路。）
    女真人皇帝完顏阿骨打一家子，同樣也是極度重視泡菜工作的問題。
    阿骨打，吳乞買、粘罕、斡離不、撒離喝，跟公孫先生都是老熟人。
    因為女真人在長白山問題上，前不久剛剛跟棒子國發生過規模超過五萬人的大型戰爭，女真人痛快淋漓地擊潰棒子軍隊之后，驚訝地發現棒子軍隊雖然軟弱得一塌糊涂，全無戰斗力可言，但被俘以及被殺的棒奴們，唇紅齒白的，口唇完整無暇，一點也沒發生上火和生瘡的跡象。
    于是女真人不得不這么猜想：棒子一定是得到了長白山女神力量的護佑。所以，我們女真人一定要更加堅決地守衛我們的長白山。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棒子雖然失去了對于半個長白山的控制權，他們依舊擁有半島南端的雞頭山。于是女真人又疑神疑鬼，覺得雞頭山才是女神之光所在的關鍵地方。
    因為棒子不堪一擊嘛，所以他們的神肯定是雌的。這個必須是女神。
    又因為棒子完全免疫了嘴上長瘡的疾病，所以他們肯定是蒙受了女神的恩寵。
    既然長白山沒能解決女真人的上火病，那么秘密肯定就藏在雞頭山。
    所以阿骨打十分陰險地，敕封王順英為雞頭山大王。畢竟女真人一時無力入侵到那么遠的地方去。那就想辦法跟棒子搞好關系。
    即便是騙，也要把這治愈的秘法，騙到手里。
    女真人是信奉薩滿的。
    薩滿有點好像德魯伊。薩滿是自然之神的代言者。女真人相信生與死、疾病與健康、力量與軟弱，均來自于自然之神的賜予。
    恰好公孫道人在這個時候降臨，帶來了入云龍牌泡菜的腌制技術。
    于是阿骨打全家都若有所悟：原來這自然神祗的力量，是可以借這泡菜來傳遞的呀。
    公孫道人在大金國的地位，一時鵲起，幾乎快要跟國師完顏希尹相等。
    不過，我們孫哥還是看過岳飛傳的。他可不想當漢奸。
    于是斷然拒絕了阿骨打的敕封。
    毅然回到中原，為漢族人民的抗金斗爭，略盡一些綿力。
    孫勝利當然不打算摻活這段歷史劇情，他僅僅只是立足于讓漢族人民和漢族士兵的嘴皮子更滋潤，更健康。
    至于女真人為什么動不動就喜歡把一切搞不懂的事情，全都歸結于神光的力量。這里頭的原因，孫勝利也是知情的。
    神光這個概念，并非歐洲人的創意。恰好這就是完顏阿骨打一族對于世界概念的原始認知。
    西方教會最早其實不搞圣光。后來騎士小說喜歡這么寫，很可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帶到歐洲去的荒謬傳聞，造成的誤導。成吉思汗其實是很羨慕女真人特有的萬丈光芒。
    因為完顏生女真部落最早的故鄉，在哈爾濱阿城附近的阿什河流域。
    阿什河里獨有一種金色的水藻。在水藻繁殖活躍的季節，在陽光下，能夠折射出萬道金光。這阿什河里的金色藻類奇觀，在古人看來無疑是帝王霸氣的外漏。
    金光萬丈啊！這才是真正的金水河！大唐長安大明宮里的金水河，肯定沒這神光。大宋開封城里的汴河，更是黑乎乎的臭水溝，完全不配稱之為金水河。
    所以完顏一家子十分篤定地相信著，唐朝李氏，宋朝趙氏，全都是偽帝，我們完顏家的，才是真名天子。
    哦！不對！女真人這時候還是氏族社會，不存在“家”的概念。正確的描述應該是完顏十二部。
    總之我們孫哥跟阿骨打十二家是打過許多交道的，他意識到女真人跟所有其他的異民族都不一樣。
    包括契丹、突厥、匈奴在內的著名蠻族，他們自己就認為自己是蠻族，跟漢族是對立對峙的關系。
    史上所有的蠻族，唯有這女真人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蠻族，他們根據金水河里呈現的神光，認定自己才是天下的主人，他們才是正統，唐李宋趙，都是假的！假的！這些姓李姓趙的刁民，全都是非法僭越的！
    孫勝利覺察到女真人的強大野心，立即就離開了遼東。
    但他也并不打算因為這么個正統和僭位的爭論問題，就單方面掐斷跟女真人在泡菜方面合作培養的這棵科技小樹。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類，上火了都會感染口腔潰瘍。
    醫者父母心，從沒聽說哪個醫生拒絕治愈敵方的傷兵。
    有病，都得一視同仁地治。在治愈這件事情上，不應該分出敵我陣營。
    所以這些年公孫先生奔波四海，一直在找平衡。
    事實上北方民族對泡菜的需求更強烈。按照市場需求的原理來講，公孫勝應該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北方。畢竟北方民族對泡菜的需求是剛性的啊。南方人僅僅把泡菜視為趕口的小吃。
    但每當我們孫哥出手幫助過異民族之后，心中就會擔心自己會不會墮落為漢奸。所以他趕緊又跑回大宋來大力推進漢族的泡菜科技發展。
    孫哥覺得自己還真是個勞碌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