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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還是猜得有些偏了。
趙延慶所指的這個事情,其實就是所謂濟水三隱三現的傳說。
古代中國四大河川是:江、河、濟、淮。
濟水從不久后的蒙元時代開始,徹底從地球舞臺上消失。
所以來自后世的穿越委員會對此缺乏足夠的認識。武松雖然得到過來自穿越客不少的點撥,卻對這濟水的興衰一無所知。
反倒是一力崇道的趙佶一家子,對這條神秘古老的地下河,知之甚詳。
這跟崇道有什么關系?
關系太大了!
濟水之源,在王屋山。當地的地名就叫濟源縣。
王屋山,相傳是軒轅黃帝得道成神的所在。
據說黃帝征蚩尤,黃帝屢戰不能勝。在王屋山濟水源頭,得玄素兩女助力,一舉撲滅蚩尤。玄就是九天玄女,商湯一族的母神。素女則是黃帝素女樞的作者,是個巫醫一類的古女神。
黃帝內經,素問篇,既是醫典,又是道家養生秘笈。修習黃帝素女心法有成的道士,可以駐顏不老,甚至長生不死。
這濟水,儼然是道家的根基所在。
濟水出王屋山后,便轉為地下水。在地面上看不見河道。到開封,再度變成地上河。過境之后,再轉為地下河。直到巨野。
巨野就是古梁山泊。
上古時代的巨野大澤,水域面積比宋時梁山泊大很多。更比后世東平湖大無數倍。
濟水從地下,暗通巨野大澤。
儼然就是傳說中的伏地龍泉。泉眼和水脈,明明可直通大海,在地面上卻絲毫不著痕跡。
這條季節性的地下河,夏季水多,冬季水枯。
時隱時現。
然而這地下暗涌的脈絡和走勢,卻瞞不過精通堪輿水文的專家。
早在周朝,古代賢人就知道這神奇的濟水,在巨野轉向,秘密折向北上。當年此地恰好是泰山主神東皇太一的領地。于是,這神奇無比的清濟河,無疑是跟東皇的力量有所關聯。
清濟暗河從陽谷縣與東阿縣之間的張秋鎮經過。
在地底下暗穿黃河的河床,重新出現在黃河以北的清河縣。
三國時代曹操第一個重視起這條神神秘秘的清河隱現事件。
曹操所謂的魏國,都城在鄴。
鄴就是邯鄲,就是宋時大名府。
孟德公當年就封魏王的時候,極度重視鄴城的堪輿風水。曾經大興土木,順著所謂“清濟暗河”的脈絡,大發河北軍民,開掘白溝。試圖讓這地下河完全露出水面來。
同時也能起到漕運的作用。
白溝掘成,鄴城漕舟從此可以直入黃河。這白溝,其實就是京杭大運河的河北段。
三國曹魏舟師,可從黃河進入汴口,沿西汴河過開封,再從東汴河直抵淮泗。
又可借道于春秋吳國所掘的邗溝,直抵揚州城外瓜洲渡。直入長江。
大晉名將杜預后來攻吳,橫掃江東。杜大將軍事實上是把黃河水軍,通過如此曲曲折折的運河體系,強行調度到了長江流域,以此來完成統一大業。
隋煬帝時代那條所謂的大運河,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一段是新開河。楊廣就是按照曹操和杜預這條路線,大規模進行修繕和拓寬。
這條古運河,走勢像個巨大的之字。
后世所知的那條并非之字形走勢的南北垂直向大運河,乃是忽必烈時代弄出來的。
蒙元大運河,不再繞行滎陽汴口到開封府這條線。而是強行打通了微山湖到梁山泊之間的這條近道。宛如一條直線,垂直上落,豎貫于隋煬帝時代的之字路線。
但無論是隋朝大運河還是元朝大運河,河北段都是曹操開掘的那條白溝。
老曹十分重視這個工程,索性把自己的女兒封在清河縣,是為清河公主。
這白溝其實就是季節性的清濟暗河,被人力強行挖開的結果。
但這清河縣的命名,卻另有些事關天下氣運的深奧講究。
黃河中下游一直是渾濁無比的,古代人卻時常觀察到黃河變清的詭異水文現象。有些朝代認為這黃河水清,是極大的祥瑞。有些朝代則認為這是妖孽出世,天下即將大亂的兇兆。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黃河本該渾濁,莫名地清澈肯定是大妖出現。
曹操手下的智囊團并非凡俗庸碌之輩。曹家諸將不但擅長倒斗考古,也擅長水文堪輿。對地下河和季節河的認知,超乎群倫。
曹魏智者團,是最早意識到黃河變清事件,跟濟水地下河的盛衰,有著直接的關聯性。
當白溝掘成,神秘兮兮的濟水在河北地界露出真容來。曹家首先觀察到,白溝水量充沛時,黃河會變清。白溝水竭,則黃河濁。
故此,曹操將此地命名為清河縣。并讓自己的女兒加號為清河公主,擔當此地的守護女神和水文監控官。
曹家智囊團的智慧度和科研水準,在那個年月著實算是領先世界一大步的。然而終究是西元2XX時代的古人。他們也無法進一步深究地下水運動的奧義。
后世濟南有名泉,曰趵突。便是這地下水系最后的殘留了。
蒙古人開掘的通惠河、通濟渠,事實上就是清濟水系枯竭的元兇。
按古人的說法,這便是截斷了龍脈。
但蒙古人其實也是背鍋。忽必烈其實是替南北朝桓溫桓大司馬背鍋。
真正破壞清濟水系風水龍脈的人,是桓溫。
桓大司馬第三次北伐的時候,認真思考了清濟水系時隱時現的奧秘。他覺得這微山湖、獨山湖、梁山泊,自然貫成一線卻不相通聯。為什么不用人工開掘的方式,把這條直線水路打通呢?一旦打通,南朝漢家兵馬北伐五胡時,糧秣運輸的效率大增。光復中原,易如反掌。
于是桓大司馬大發兩淮民力,開鑿了三百里水道,令濟水直通黃河。讓梁山泊與黃河接通。
由此梁山泊一度更名為桓公瀆。
古人用詞,十分考究。封閉的曰湖,通海的曰瀆。梁山泊本是內湖,僅僅與時隱時現的清濟水系溝通。被桓大司馬這么一弄,就通黃河而直入大海了,故此更名為瀆。
然則這桓大司馬終于是個不可原諒的蠢材。
第三次北伐敗于慕容垂之手,這倒還罷了。最著急的就是,黃河渾濁,攜帶了無數泥沙,由此倒灌梁山泊。很快就壅堵了三百里人工水道。同時,也把偌大一個古巨野大澤,淤積成了半泥沼半內湖的東平湖和蓼兒洼。
濟水的風水龍脈,就此告破。
說起來,蒙古人后來其實是重新疏通了桓溫所挖的這條“快捷通道”。
蒙古人做得比桓溫稍好一些。
忽必烈的智囊團,(主要是效力于蒙古侵略者的漢族大科學家郭守敬)意識到黃河淤泥問題必須解決,于是在新開的蒙元版本新大運河上,密集建設水閘。這樣一來,泥沙問題就得到了較大的緩解。
到馬可波羅來旅游的時候,東平府梁山地界,儼然已經成為了全世界最繁華的國際大都會。
當時號稱:“南有蘇杭,北有臨張。”
“臨”,指的清河縣相鄰的臨清縣。“張”指的就是張秋鎮。
張秋這地方,就在鄆城之北,陽谷之東,東阿以西,梁山西北面。乃是東皇水魄力量核心之所系。
馬可波羅游記中說:離開濟南府,向南走三日,沿途經過許多工商業興盛的大市鎮和要塞。這里盛產鳥獸等獵物,并出產大量的生活必需品。
……第三日晚上便抵達濟寧,這是一個雄偉美麗的大城,商品與手工藝制品特別豐富。所有居民都是偶像崇拜者,是大汗的百姓,使用紙幣。
……城的南端有一條很深的大河經過,居民將它分成兩個支流,一支向東流,流經契丹省,一支向西流,經過蠻子省。河中航行的船舶,數量之多,幾乎令人不敢相信。
這條河正好供兩個省區航運,河中的船舶往來如織,僅看這些運載著價值連城的商品的船舶的噸位與數量,就會令人驚訝不已。
馬可波羅吹噓的這個盛況,就是蒙元時代梁山泊以及濟水季節河最后的輝煌一瞬。
套用現代語言來解析的話,其實就是破壞性地開采寶貴的地下水資源,導致濟水季節河水系崩潰。
原本的巨野湖,是一個很好的蓄水池。起到了調節水平衡的效果。
桓溫河的開通,以及蒙元大運河的貫穿,致使北水南移。巨野湖萎縮成小小的東平湖。南方原本是陸地的張良城,卻陸沉變成了微山湖的水底遺跡。
濟水體系等于被強行抽干了血槽,終于消亡。
這一切的演變過程,遠遠超出了古代人所能理解的程度。
總之,在趙佶這個時代,蒙古人還未來得及擴建桓溫河。
但趙佶時代的風水道士十分清楚:桓溫當年所做的事情,已經產生了滄海桑田般的重大遺禍。
巨野大澤原本是清的,并且有能力間歇性地影響黃河的清濁。
桓溫掘通黃河跟梁山泊的水文聯系之后,造成了災難性的后果:首先是河北白溝水位下降,瀕于枯竭,其次是曹操時代的所謂清河,已經變成濕地沼澤。
梁山泊也有幾乎一半面積變成了沼澤泥潭,只剩另一半尚還算是清水湖泊。
這背后蘊藏的地下水文學問,古代人是從天道運行的角度來解讀的。
于是……
趙佶和她的女兒,根深蒂固地認為:數百年來,濟水一直處在一個濁而不清的混沌過程中……也許……未來總有一天,祂會再度變清。
趙宋最有學識的人,無論是科學系、文學系、還是道士系,都料不到濟水其實已經走上了消亡之路,再也不會變清。同時也令得后世再也不會發生黃河水清的祥瑞或兇兆。
因為這濟水起源于軒轅黃帝、九天玄女、素女三修的神仙道場,所以這條神秘河,流傳的顯然是正宗道統的自然偉力。
這偉力究竟有什么用處呢?自曹操時代便已經確知,至少祂能夠令得黃河變清。
可以推想的余味就是:連如此氣象萬千、澎湃如海的大黃河,都可以由濁弄清,這是何其偉大的力量,自然也可以影響天下氣運。輕易就可以導致王朝的興衰。
所以趙氏皇族,尤其是注重道學研究的趙佶,很擔心黃河水清,濟水再現,清河再清,會寓意著趙氏天下的氣數已盡,新的某個勢力將應天承運,強勢襲來。
趙佶并不打算以作弊或者野蠻粗暴的手段,來抵抗這個可能威脅到皇權的氣運趨勢。蓋因為這濟源之水,宗旨在于一個“清”字。
華夏若干年來以“清流”、“清貴”為褒義語,其實就是由來自這個濟水河清體系的潛移默化。
倘若說黃河是中原文明的母親河。那么濟水清河,則是孕育出大中華士大夫清流節操的搖籃。
“自今稱一字,高潔與誰求。惟獨是清濟,萬古同悠悠。”
這是白居易作的唐詩。
當問題上升到這么個層面上來的時候,即便是趙佶也不能公然亂來。他只能因勢利導,尋找出路,設法讓事情往一個對趙宋有利的方向來演繹。
趙明誠、李清照夫妻熱衷于收集周鼎商彝,涉及到清濟案的古董不是一件兩件,趙佶并不肯動用官家專政的力量,來粗暴壓制這對小夫妻。他僅僅只是像老大哥一樣,默默地看著。
趙延慶之所以惶恐萬分,是因為她相信自己不小心觸及到濟水即將再度變清的“吉兆”。對于天下,這無疑是吉兆。對于趙宋,這似乎就是噩兆了。
她剛剛所以要抱頭龜縮,其實并不是怕挨打或者怕被殺。
其實這只是小女兒最通常的頑抗心態。
類似于韓劇里頭某些矯情女主:“我不聽!我不聽!我啥也沒聽見!我啥也沒看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