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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蒯飛下達的指令，存在一點點語意上的含糊。
    “干掉一切對此抱有抵觸行為或者反感情緒的人型NPC生物”，這已經(jīng)是一個盡可能邊際明晰的描述了，但仍然不是最明晰。畢竟我們飛哥不是律師和法官出身。
    越文藝化的描述，邊際越含糊。程序員和法律政策草案的擬定者，應該是最擅長精確指令的。
    反正做不好，那就不追求完美，盡力把事情做好一點點就行了。
    于是在場所有的土著都被殺。
    還好血案不是在鎮(zhèn)區(qū)內(nèi)發(fā)生。敬拜山神這個環(huán)節(jié)，無意間令代表團成員以及三十余名仆從和土兵，遠離人煙稠密區(qū)，在幽暗的林地掩隱之間，在山坡迎南面發(fā)生的慘烈殺戮，一時沒引起鎮(zhèn)中軍民的確切警覺。
    完全覺察不到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
    但鎮(zhèn)上軍民想要正確理解山神廟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挺有難度。
    問題在于萊因哈特這一伙兒殺戮機器，這一次出動的數(shù)目太少。
    讓他們幾個戰(zhàn)兵，在短時間格殺三十多人，頗有些難度。尤其是每一個滅殺目標，都要按指令甄別其反感情緒和抵觸行為，這就進一步遲滯了殺戮的速度。
    倘若三十多個人第一時間掉頭就跑的話，萊因哈特四人組（第五名戰(zhàn)兵在大爆炸中失蹤，沒能返回）原本是無法逐一甄別并全員撲殺的。
    陰差陽錯的，萊因哈特基于飛哥大領主的指令，讓手下優(yōu)先從最早開始奔逃的目標下手。因為“逃跑行為”顯然也是有敵意的。沒有敵意瞎跑你妹啊。
    恰好這三十多人之中還有一大半不信邪不怕鬼神，有勇氣又魯莽一見血就打算反擊為死去的親友復仇的。這一大半的人沒有在第一時間開跑。
    這樣一來，萊因哈特四人組分頭獵殺區(qū)區(qū)十幾名逃跑者，這任務就妥妥地圓滿予以完成了。
    接下來，勇氣、熱血、復仇之心，殺人流血的狂勁兒，是個會衰變的變量，并非恒定常量，也不會越燃越熾熱。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一路飛跑的十余人一個個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一個個死去的時候，意圖報復的二十多名有勇氣的人，勇氣值快速崩盤。接下來這二十多人，也沒有一哄而散，而是分期分批地企圖脫離這個死亡的陷阱。
    一哄而散同樣也是攔不住的。偏偏這些人的勇氣值和戰(zhàn)斗欲或高或低，分作了好幾個高低檔位。結果就導致每一波數(shù)人大夢初醒地開跑，毫無意外地被獵殺。
    圍繞在邪惡的武大郎身邊揮舞刀槍的人，逐漸變少。當最后一批最好斗的勇者也覺察到大勢已去時，已經(jīng)再無逃跑的可能。最終，所有人都死在了山坡上，以及山坡下通往鎮(zhèn)子的路上。
    如此大的動靜，鎮(zhèn)內(nèi)早已望見了。
    鎮(zhèn)上望出來，能看見有人奔逃中被殺，能聽得見慘叫，卻因為一個活口也沒留下，至始至終不能判定究竟發(fā)生了何等狀況。
    由于山神崇拜的存在，這其實很可能是山神彰顯神威。山神，尤其是化身猛虎的山君，原本對人類就很兇殘。東方古典信仰中的諸神，向來不仁慈。一言不合就重懲。動不動死傷慘重。
    不過，萊因哈特等人的追殺，也被遠遠地觀察到了。
    鎮(zhèn)上守備的團練使果斷派人前去查明狀況。
    然而派出去的人手不夠多，須臾間也被殺掉。
    等到團練使會同沒有出席代表團的其余鄉(xiāng)紳們合計完畢，確定必須召集一支超過百人的“大部隊”，才能弄清情況且不至于肉包子打狗，這時候，山神廟前塵埃已經(jīng)完全落定。
    “看看這山神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吧?！必犸w還是惦記著武松打老虎的官方劇情尚未觸發(fā)一事。
    尤其是本地林大領主，本地力量和秩序的維護者東華青龍，以及112連帶著林蔥娘等集體升維消失之后，這問題變得越發(fā)令人擔憂了。
    蒯飛的任務已知是112發(fā)布的。
    那么……在山東板塊相應的NPC劇情和玩家任務又誰發(fā)布呢？另一個113或者114么？又或者一年前結識過的101？然后，倘若東華青龍的存在感完全等價于軒軒兄弟的話，青龍隕落，就意味著這個省份首先會失去控制，陷入混亂。
    倘若武松跟某虎之間必定發(fā)生的劇情，已經(jīng)被排上了日程表，此刻忽然失去了來自青龍的維穩(wěn)力量，那么，事件被擴大化的可能性很大。普通大蟲晉級成超級虎妖的可能性也很大。
    再接下來，西門家倘若不能盡早剿滅的話，還不曉得能成長到何種程度呢。
    武松有999的強橫實力，別說虎妖，虎神來了也不怕。但他也架不住本地土豪聯(lián)起手來埋伏暗算啊。晁蓋怎么死的，蕭鋒是怎么掉進聚賢莊包圍圈的，這些都是教訓。
    總之武松不會在正面輸給任何人類（蒯飛不知道武松的999能且只能爆發(fā)一次），卻未必躲得過陰謀毒藥和陷阱。尤其是這個世界在很多細節(jié)上遵循科學體系，這個世界毒藥和瘟疫照樣有，解藥卻是沒有。
    事實上馬-錢-子-植-物-堿中毒無藥可解，那是神經(jīng)毒素。事實上千金方治愈不了傷寒。消渴方也治愈不了糖尿病。個人武勇，其實是很危險的。
    最頭疼的其實是，半位面整體負載率的問題。
    這個世界的玩家死后能不能復活，蒯飛不知道，沒試過也不打算去試。NPC死后會復活嗎？還是隔幾個小時自然重刷出來呢？這個目前尚無可靠的觀察結論。這張秋鎮(zhèn)的殺人事件，正好就是觀察的良機。
    不管觀察的結果怎樣，下一步都是直奔陽谷縣，滅了西門慶的滿門。
    按水滸傳的設定那孫子家里是開藥鋪的。毒死某矮子的砒霜就是那孫子家里代售的存貨。蒯飛相信毒藥恰是武二郎的阿喀琉斯之踵。所以早點幫兄弟清場絕對沒錯。
    至于張秋鎮(zhèn)里正在集合的民團官兵，飛哥不屑一顧。
    剛剛的戰(zhàn)斗，或者說屠殺，已經(jīng)證明了機器人戰(zhàn)隊的適用性足夠應付場面。雖然己方人少……不一定架得住超過百人的圍毆，但剛剛發(fā)生的戰(zhàn)斗同樣也證實了軒軒兄弟的可靠性。軒軒兄弟替飛哥大領主妥妥地攔截了一切遠近打擊。
    看來，軒軒兄弟的力量，并不被局限在自己的兩省領地上生效。到了山東地界，照樣無敵。也許是林姜文忽然升維形成了空窗的緣故?？傊犸w這時候不打算溜走。他倒是有了野心接手林隊長身后留下的權柄。
    這樣一來，負載率上限豈不是成倍往上翻了嗎？
    這樣一來梁山NPC和玩家們，豈不都歸我調(diào)度了？
    還是先鬧明白這個山神的具體設定原則吧。
    那百把人的隊伍，幾員刀槍不入的鐵皮罐頭一沖就垮。就算對方陣容不垮，不是還可以清賊擒王，搶先俘獲對方的前沿指揮官嗎？總之在剛剛結束的戰(zhàn)斗中飛哥自己扮演了無敵MT的角色，萊因哈特等則成功完成了DPS快速點殺的任務。我方人數(shù)雖少，但全都是作了弊的刀槍不入角色。雖然怕毒怕火，也怕強酸強堿和冰凍，偏偏就是無懼任何野戰(zhàn)模式。敵人只要是民兵，人數(shù)再多也不怕。（正規(guī)軍還是要謹慎提防的，火毒陷阱拋石什么的，正規(guī)軍有可能有手段，顯然民兵就只懂得一窩蜂地刀砍箭射，恰好不懼。）說起投石車，萊因哈特的合金骨骼不知道扛得住多大規(guī)格的投石打擊，可以肯定，太大的石頭來勢太猛的話，是會有問題的。
    畢竟金屬并不以鋒利和堅固為專長。
    說寶劍鋒利的都是古代農(nóng)民，說甲胄堅固的，都是中世紀的土老外。其實最鋒利的金屬刀具也劃不動玻璃，后世小賊作案劃玻璃都是用不值錢的人造金剛石好吧。金屬刀具和金屬甲胄的優(yōu)點是韌性而非剛性。所以后世坦克裝甲車和防彈衣都是陶瓷材料呢。當然表面滲碳合金可以視為兩層的復合結果，滲碳的表層硬而且脆注重剛性，底層依舊保持韌性，這樣就可以扛得住破甲彈也不至于輕易出現(xiàn)裂紋。
    只可惜我們飛哥對表面滲碳只知其名而不解其工業(yè)流程，創(chuàng)造不來。不然的話，這倒是足夠橫掃當前世界了。目前僅僅只有鎢鋼……嗯，鎢鋼其實也是非常不得了的好東西。飛哥其實也沒在現(xiàn)代鋼廠帶給，但她嘗試著說要有鎢鋼的時候就真的有了鎢鋼。
    為什么要有表面滲碳合金就不給，要有鎢鋼就有了呢？這里頭的緣故飛哥自己也說不上來。心想，大概宋時鐵匠是理論上有可能手工鍛打時摻入鎢鐵礦石鍛打出少量鎢鋼吧，而表面滲碳技術是絕非大宋鐵匠可以妄想的，那個大概需要高頻高壓的電爐。
    一時間進得山神廟來，立即就聽見猛虎發(fā)出低沉的咆哮。
    還真有老虎？
    是從東北販運來的東北虎呢？還是印度來的孟加拉虎？當然也可能是華南虎。不過此地釋家崇拜的氣息濃郁，是孟加拉虎的概率反倒比華南虎大些。
    飛哥頭上有兩條神龍籠罩，無懼虎威，昂然直入。
    為萬全計，帶了兩名戰(zhàn)兵充當DPS。
    萊因哈特帶著另一手下把守在門外。萊因哈特是戰(zhàn)兵中唯一有擬人AI的聰明孩子，作為初代種，需要培養(yǎng)他獨當一面臨機獨斷的勇氣和情商，故此不可隨身帶著。
    饒是如此，飛哥還是仔細叮囑過了萊哥，讓他在敵人數(shù)目眾多時酌情考慮擒賊擒王的打法。
    心想萊茵那頭應該沒問題的。即便這初代種臨場犯傻，也不損失什么。他守門還是守得住的。
    放心大膽沖著黑暗中的神龕說道：“虎妖，會說人話嗎？”
    黑暗中猛然刮起一道狂風。
    帶著刺鼻腥臭的騷氣。
    一團龐大的黑影凌空撲來，發(fā)出巨大的怒吼聲。
    “干掉他！”飛哥對軒軒兄弟和兩個戰(zhàn)兵同時發(fā)令。
    看樣子這家伙不會說人話，那么就沒有生擒的價值了。
    一邊心中有所疑惑。
    連野生動物的尿臊味兒都做得這么詳實細致，這游戲，真的僅僅只是游戲嗎？
    蒯飛的信心有所動搖，很懷疑這是一個真的世界。也許，這是個被程序植入過的真實世界，就好像腦子里接駁了芯片組的真人，科幻里常見這種生化模式的半改造人。
    感覺眼前這個世界，從存在的性質上講，就很有點好像所謂的生化改造結果。
    猛虎壓頂而來，軒軒兄弟一前一后正面迎了上去。
    兩個機器人戰(zhàn)兵也及時配合著快速揮斬。
    力量和速度就在蒯飛眼前不遠的高點上劇烈相撞。
    轟然一聲緊接著一連串的細碎噼啪聲，似乎有什么玄奧的東西被撕裂被粉碎。
    暗影中發(fā)起突襲的某虎或者某虎妖，化為無數(shù)屑末，像數(shù)萬只螢火蟲集體閃爍了一瞬間，又好像無數(shù)鬼火猛然聚攏，又快速分開，星散四方。
    這點點微光，尚未落地，便已熄滅。
    戰(zhàn)兵們沒有配置手電筒。
    露西掏出銅管里帶火星蚊香似的的火捻子，迎風晃動，手里燃起了明火。
    蒯飛檢查地面，地面上沒有預期中的碎屑，除了油膩膩的黑土地坪外，找不到任何新鮮殘留物。
    “不該是這樣子的呀！”蒯飛對蒯英說道。
    “倘若這是只二進制的老虎，它該這么死么？倘若再加上VR光學效果，也不該是這樣的星隕星散即視感啊。這究竟是幾個意思？”
    蒯英皺眉思索了一會兒。
    “我們是碳基生命?？苹眯≌f里有硅基生命，不過專家說硅基生命不靠譜，硅材料其實不是啥好東西，別看現(xiàn)代計算機全用硅基集成電路，然則真正靠譜的軍工依舊使用電子真空管。由此可知，硅基生命純屬集成電路的無知崇拜們的一廂情愿。除這兩種之外，我們知道AMA和SEYO都是混沌生物。我可不可以這樣假設，我們碳基生物的這個描述，其實也是不科學的。我們是CNHOP五元素合力構成ATP的能量結構。我們完全有可能存在一脈遠親，跟我們一樣的五元素成分，只是P元素也就是磷的含量比C更高。”
    “我們含碳量高所有有骨骼也有遺骸。我們的遠親有可能以磷為主，含碳很少，那么，像剛剛那樣的死法就很說得通了。磷火，本來就是這樣燃燒的，很像是傳說中的幽冥火?！?br/>     蒯飛趕緊打斷，“不說最后這一句我還當你是科學系的俺妹，忽然又提起什么幽冥來，你不覺得滲人么？”
    蒯英啊的一聲輕呼，顯然是自己嚇到了自己。
    飛哥也沒怎么在意。女生按例都是這樣，又怕鬼來，又喜歡看鬼片聽鬼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