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天跨進了沙坪壩鎮口上那家小茶館，在靠窗的角落里，他的老位子上坐了下來。茶館的小伙計不待吩咐，就依照何慕天的習慣，送上一壺白干，一盤鹵菜，和一碟花生。何慕天靠進椅子里，慢慢地斟上一杯酒，寥落地啜著。窗子外面，可以看見青石板的小路，路邊是平伸出去的綠色草坪，一直延展到嘉陵江畔。江邊的路并不平整，曲折凹凸，沿著河岸，疏疏落落地有些白楊，也有些柳樹。柳條長長地飄著，在初秋的晚風中搖曳。</br>
晚霞正在天邊燃燒，一層又一層的紅云重重堆積，落日圓而大，迅速地從半空向地平線墜落。何慕天用手支著下巴，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景致，凝視著那晚霞由鮮紅變為絳紫，凝視著那落日一分一厘地被地平線所吞噬，直至完全隱沒。天色暗淡下來了，蒼茫的暮色緩慢而從容地在草地上、柳條間散布開來。何慕天重新斟滿了杯子，略微煩躁地啜了一口，下意識地看看腕表：差一刻六點！今天她遲了，為什么？或者，她取消了今天的定時散步？仰靠在椅子里，他闔了闔眼睛，酒使他心頭熱烘烘的，血管里奔流的血液似乎比往日更加迅速。“我是怎么回事？中了邪嗎？”他喃喃地，無聲地自問了一句，睜開眼睛，又情不自禁地對窗外的小路望去，空空的石板上，盛著逐漸加濃的暮色，除此之外，別無所有。</br>
一聲嘆息，他干了杯子，再斟一杯。期待的情緒使他煩躁不安，每一個毛孔里似乎都有小蟲子在鉆動，令人無法平靜。酒，徒然地讓情緒更加緊張和不耐，心頭的火仿佛燃燒得更厲害了。“我是怎么回事？”再自問了一句，蹙起眉頭，他又干了一杯酒。抬起眼睛來，他不經心地對窗外一掃，忽然間，所有的神經細胞都振作了。</br>
夢竹正緩緩地沿著石板小路走過去，她穿著件白色小碎花的洋裝，戴著頂寬邊的大草帽，步履裊娜輕盈，從容不迫地，不慌不忙地走著。距離茶館不遠的地方，她似乎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就把那頂大草帽解了下來，拿在手上，烏黑的發辮垂在胸前，末梢扎著水紅色的綢結。“一只小粉蝶兒”，這是大家給她取的外號。是的，這是只小粉蝶兒，有那份翩躚的姿態，更有那份雅致和嫵媚。何慕天的酒杯停在唇邊，眼睛朦朧地盯著窗外那移動著的小巧人影。那擺動的裙幅，那忽而放在身前，忽而放在身后的大草帽，那時常甩動的辮梢，那款娜的舉止，這一切加起來，襯著暮靄和垂楊，是一幅動人的圖畫。他呆呆地凝視著，用全心靈去捕捉這份神奇的、令人迷惑的美。</br>
夢竹向嘉陵江邊走去，站在一棵垂楊之下，立定了，仰首看了看正由絳紫、深紅、轉為黑暗的云朵，一只手拉住柳條，她四面望望，似乎在以她那易于感受的心境，領略著大自然間的美，領略著日與夜交會時那神秘的一瞬。把辮子拂向腦后，她不經意地回眸了小茶館一眼。當然，她不會發現躲在那茶館里凝視著她的何慕天。掉回頭，她的注意力被嘉陵江吸引過去了，可能水面有什么東西讓她感到了興趣，她佇立良久，就向前走去，岸邊有石級可以下到水邊。每天早晨，這石級上是婦人們洗衣聚集之所，搗衣之聲雜著笑語，老遠都可聽到。現在，水邊一定是空無一人的，但她沿著石級走了下去，那高高的河堤遮住了她，他看不見她了。</br>
他輕吐了口氣，才發現一直停在嘴邊的酒杯，下意識地啜了一口，他放下杯子，抬起眼睛，正好看到夢竹那黑色的頭，一步步地從河堤后升了上來。用手托住下巴，他定定地凝視著，雖然隔著那么遠的距離，他仍可看出她手中握著一朵新采擷的小藍花。她步上石級，倚在柳樹上，十分閑暇而又十分悠然自在地，把那朵花送到鼻端去輕嗅。他無法看清她的面目，但他腦中已勾畫出她的神態：那舒朗的兩道眉毛，那含著笑意的大眼睛，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接著，她的腰肢微微一旋，裙子擺了擺，大草帽系于腦后，又開始沿著石板小路向前走去。她幾乎已經走到他的視線之外了，可是，她突然站定，回頭張望，于是，何慕天看到有一個小腳的老婦人，正急急地向夢竹趕去，走到夢竹身邊，那老婦人站住了，不知對夢竹說了些什么，夢竹頓時跺跺腳，一扭頭又要繼續她的散步。老婦人伸手抓住了她，似乎在勸說，又勸又拉，大概想把她拉回鎮里。夢竹好像是生氣了，她連連地搖頭，要擺脫老婦人的拉扯，兩人在路上磨菇了好半天。然后，夢竹毅然地一甩頭，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跟著老婦人向鎮里走去。她們從小茶館的窗前擦過，何慕天抓住了夢竹和老婦人間幾句對白的聲浪：</br>
“奶媽！你不會說我不在家呀？”</br>
“好小姐，你媽的那份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叫我找你回去，我有什么辦法？高家的又坐在堂屋里等……”</br>
“你說找不到不就行了？”</br>
“好小姐，你媽那個脾氣我受不了呀……”</br>
何慕天目送她們的影子消失在暮色昏茫的小街道里，靠進椅子中，他沒來由地長嘆了一聲，然后坐正身子，握起酒杯，一伸脖子把整杯都灌了下去。掏出一張鈔票，壓在酒壺下面，他站起身來，甩了甩袖子，向茶館門外走去。</br>
暮色已經布滿了空曠的原野。遠山隱約，楊柳堆煙。夜暮在不知不覺中緩緩來臨。何慕天帶著三分酒意，沿著石板小路，向夢竹站過的那棵柳樹下走去。走了幾步，他看到石板路上躺著一樣東西，拾了起來，是夢竹的那朵藍色的小花。他審視著這朵花，藍色的花瓣向外鋪開，微微卷曲，如同木耳邊一般。淺黃色的花心伸了出來，在晚風中楚楚可憐地顫動。他站住，靠在柳樹上，和夢竹做過的一般，把花朵送到鼻子前面，沒有嗅它，而是輕輕地在唇際摩擦。</br>
夜來了，何慕天回到宿舍里，打開柜子，把那朵藍色的小花放進一個精致的、雕刻著小天使的木匣子里。在那木匣中，有他逐日收集的一些東西：一條緞帶，一朵枯萎的菊花，半枝折斷的楊柳，一條白底子碎花的麻紗小手帕，還有一張紙，上面是一闋涂得亂七八糟地詞，他還記得夢竹靠在楊柳上，拿著鉛筆，涂涂抹抹地寫這闋詞的神情。詞的題目是“楊花”，內容隱約可辨，大致是：</br>
春漠漠，香云吹斷紅文幕，紅文幕，一簾殘夢，任他飄泊！</br>
輕狂不奈東風惡，蜂黃蝶粉同零落，同零落，滿池萍水，夕陽樓閣！</br>
他不知道為什么她寫完了，卻不要了，隨手那么一扔，讓它被風卷去。他鎖好了匣子，和衣躺在床上，卻看到枕頭邊放著一封信，一看信封寄自昆明，和那熟悉的筆跡，他就沒有心情拆閱了。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他腦子里是成千成萬張相同的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那兩條擺動的發辮。</br>
“我是怎么回事？”他自問，甩甩頭，“近來，我是真的瘋了！”</br>
瞪視著桌上的桐油燈，他一動也不動地躺著，接著，就猛地坐起來，拆開了那封信，下決心似的抽出信箋，看了下去，信寫得十分簡單：</br>
慕天：</br>
暑假一別，將近三個月了，你總共寫了一封信，該信連標點在內，是二十七個字。想必你忙于作詩填詞了，是不是？</br>
“家”是你厭倦的，我知道。“我”也是你厭倦的，我也知道。未來的那條小生命，大概也是你厭倦的。如今，家只是你的經濟供應站，是嗎？不過，記住，我是你家三媒六聘娶過去的，你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我總之是你的妻子，別以為你在重慶的所行所為我看不見，我想你了解我的個性的，你還是安分一點好。</br>
另匯上本月份你所需之款項。即祝</br>
健康</br>
蘊文</br>
看完了信，一種強烈的憤恨和反感抓住了他，還是那種口吻！還是那副態度！他眼前立即浮起蘊文那向上挑起的濃眉，和圓睜著的大眼睛：</br>
“我要這樣，就是這樣！”</br>
“去你的吧！”他把信撕碎了，往字紙簍里扔去。蘊文，婚前的她又是副什么樣子？專橫、跋扈，而美麗。大眼睛一瞪，濃眉一掀，別有種巾幗英雄的味兒。可是，自己為什么從來無法“愛”上她？大家說她是美人，追求她的人那么多，可是自己就無法“愛”上她！兩家聯婚之議一起，他還記得在她家客廳里，她大膽而專制地逼視著他，強逼他回答她的問題：</br>
“你愛不愛我？你說！馬上說！”</br>
“不知道！”他平心回答。</br>
“什么叫不知道？”她的大眼睛圓睜睜地盯著他，有股惡狠狠的味道，烏黑而卷曲的睫毛翹得像兩排黑色的羽毛扇。雖兇狠，卻美麗，美得使人迷惑。她的身子倚著他，臉貼近他，火剪燙過的頭發拂著他的下顎，那股脂粉的香味沖進他的鼻子，使他不止迷惑，而且暈眩。“你說！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br>
“不知道！”他固執地說，但她的野性和美麗確實使他感到刺激和心動。</br>
“還不知道？”她挑起眉毛凝視他，然后瞇起眼睛，點點頭說，“我會讓你知道！”</br>
她會讓他“知道”？沒有，她沒有讓他“知道”，她只讓他“迷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她纏住他，不給他喘息的時間，也不給他思索的時間。她的濃眉大眼整日整夜浮在他面前，她執拗而帶著命令的聲調每分每秒響在他的耳邊，她的大裙子，她的艷麗和服裝，她慣用的香水氣味，她喜歡跳的舞曲，她的這個，她的那個，把他層層包裹，緊緊卷住。她是世家之女，他是世家之子，她的姐夫是他的好友，一切順理成章，他們在昆明結了婚，那是四二年的春天。他永不能忘記婚禮上她那對盛滿了勝利之色的眼睛，和洞房中她的“迫供”：</br>
“你現在知道了嗎？”</br>
“知道什么？”他裝傻。</br>
“你愛不愛我？”</br>
“不愛你怎么會娶你？”</br>
“那么，你說你愛我，你說你生命里只會有我一個，你說你將終身臣服于我，不再對任何別的女人看一眼。”</br>
“何必要說？我已經娶了你，你當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br>
“不行！你一定要說！我要親耳聽你說！”</br>
“何必呢？這沒有意義。”</br>
“誰說沒有意義？”她的大眼睛逼視著他，充滿了固執和堅定，“你要說！你一定要說！我非聽你說不可！”</br>
“沒道理的事！”他皺起眉頭。</br>
“沒道理的事嗎？”她的頭俯近了他，美麗的臉龐貼在他的眼前，那對大而黑的眸子直射入他的眼底，“你不說嗎？你不肯說嗎？你不愛我嗎？”</br>
“好的，我愛。”他屈服了。</br>
“你生命里只有我一個？”</br>
“我生命里只有你一個。”</br>
“你永不愛別人？”</br>
“當然。”</br>
“你將為我做一切的事？”</br>
“一切？”他問。</br>
“嗯，一切。”</br>
“別傻了！”他抱起她，拋在床上。</br>
“不，你要說！”她固執地。</br>
“說什么？”</br>
“你將為我做一切的事！”</br>
他望著她，她躺在床上，瞪著大眼睛，任性，堅決，而美麗，像一只漂亮的、帶著幾分原始的野性的雌豹！那臉龐上有著熱情的火焰，周身都放著青春的熱力，是一團燃燒著的火，那眼睛里也有著火，可以燒熔一切的東西。</br>
他再度屈服了。</br>
“我將為你做一切的事！”他悶悶地說。</br>
她一下子卷到他面前，擁住了他，她的胳膊纏著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堵住了他的，那火似的身子緊貼著他，她的長睫毛抬了起來，他望著她，看到的是一個征服者的眼睛，里面盛著的不是屬于女性的柔情，而是屬于勝利的驕傲。</br>
這就是他的妻子，一個征服者！在她面前，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丈夫，他必須習慣于她的命令語氣，她的驕傲神態，和她那帶著點虐待性的感情。一次，她坐在梳妝臺前梳頭發，梳子不小心落到地下，她從鏡子里望著他，靜靜地用她那習慣性的命令態度說：</br>
“慕天！給我撿起來！”</br>
他一愣，他不喜歡她臉上的那份傲慢，和眼睛里那近乎揶揄的神情。搖了搖頭，他說：</br>
“你只要彎彎腰就檢起來了！”</br>
“我不！我要你拿！”</br>
“為什么？”</br>
“你說過你將為我做一切事情！”</br>
“這是不合理的，我是你的丈夫，不是聽差的！”</br>
“如果你愛我，你就給我撿起來！”</br>
“我不撿！”他干脆地說，望著鏡子里面她那張已經浮起慍怒之色的臉，“這與感情無關，而是自尊心的問題，你為什么希望你的丈夫沒有絲毫丈夫氣概？”</br>
“什么叫丈夫氣概？”她反問，“一個好丈夫會為他的妻子做一切的事！”</br>
“這并不必由我來做，在你，也只是一舉手之勞！”</br>
“我不！我就是要你做！”</br>
“我也不！我沒道理要像個奴才般由你吩咐！”</br>
“如果你愛我，你就可以沒有自尊！”她叫。</br>
“我不能沒有自尊！”他也叫。</br>
他們兩人在鏡子中對視，然后，她一下子車轉身來，面對著他，眼睛里冒著火，眉毛豎著，像只被激怒的野獸，對他狠狠地嚷：“那么，你是騙我了，那么，你根本就不愛我！”</br>
“這與愛情無關……”</br>
“有關！”她大叫。</br>
“隨你怎么講，你不能希望我做你的奴才！你根本不正常，你變態！”何慕天也叫著。</br>
她咬住嘴唇，瞪視著他，好半天，兩人就僵持地站在那兒，彼此都虎視眈眈地望著對方。然后，她揚了揚頭，瞇了瞇眼睛，黑眼珠從兩排羽扇狀的睫毛下注視他，從齒縫中逼出一句：</br>
“你到底撿不撿？”</br>
“不撿！”</br>
“撿不檢？”</br>
“不撿！”</br>
“撿不撿？”</br>
“不撿！”</br>
她抬起睫毛，望著他，突然地笑了。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微笑的眼睛生動而溫柔地盯著他。她搖搖頭，一聲嘆息，輕輕地說：</br>
“為什么你這么犟？慕天？你知道我多愛你？愛你這份硬脾氣，愛你這份男兒氣概！”她吻他，豐滿而潮濕的嘴唇充滿了誘惑。長睫毛下藏著那朦朧的黑眸子，美得像霧，熱得像火。“我愛你，慕天，我渴望你愛我！全心全意地渴望！”</br>
他不由自主地反應她的熱情，她的美使他迷惑。</br>
“我愛你，”他喃喃地說，回吻著她，“我真愛你。”</br>
“那么，又何在乎撿一撿梳子，如果一個小舉動能表現你的愛情的話，你又為什么要吝嗇彎一彎腰而寧可讓我難過？”她輕聲地問，嘴唇擦過他的面頰，在他的耳際蠕動。</br>
“假若你一定要我做，”他彎腰拾起梳子，“這又算什么？如果你一定認為這樣才能表現愛情。”他把梳子遞給她，“喏，給你！”</br>
她伸手接梳子，但是，一瞬間，他在她揚起的睫毛下看到了她那勝利和狡黯的眼光，她的嘴邊掛上了笑，征服者的笑。仿佛在嘲諷地說：“怎么樣？你還是檢了！”他怔住，心中突然涌上一陣被欺騙和捉弄的感覺，與這感覺同時而來的，是強烈的憤怒和受侮的情緒。他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怒氣使他四肢發冷。奪過那把梳子，他用力地從敞開的窗口扔了出去。然后，他推開她，甩甩袖子，帶著滿腔發泄不盡的怨氣，沖出家門，在附近的小吃館中，喝得酩酊大醉。</br>
“梳子事件”只是一個開始，從此天下永不太平，類似梳子的事件一天要發生許許多多次。“妻子”，這就是“妻子”嗎？一個專橫的暴君也不過如此……</br>
“我要這樣，就是這樣！”</br>
他用手抹抹臉，桐油燈的火焰在顫動，宿舍里，好些同學在喧嘩地談話，但他什么都沒有聽到。“我想你了解我的個性，你還是安分一點好！”怎樣的口氣！怎樣的“家書”？特寶一天到晚搖頭晃腦念：“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如果都是這樣的“家書”，恐怕還是少收到一點好！</br>
“喂，慕天！”有人喊。</br>
他沒有聽到，仍然陷在自己的思潮中。</br>
“喂喂，你怎么？老僧人定嗎？”一只手壓在他的肩膀上，他驚醒了，是胖子吳。</br>
“干什么？”他無精打采地問。</br>
“募捐。”胖子吳嘻笑著伸開了手掌，“南北社的聚會，明天輪到我做東了，小羅他們選擇了藝專附近的黃桷樹茶館。怎樣？有嗎？”他掏空了自己的口袋。</br>
“拿去吧，我家里又寄錢來了。”</br>
“好，我總共欠你多少了？”胖子吳問，“有朝一日，我胖子吳有了錢，連利息還你。”</br>
何慕天笑笑，沒說話。胖子吳收了錢，愉快地向門口走去，走了一半，又折回來說：</br>
“喂，聽說小粉蝶兒已經訂過婚了，是重慶一個很有錢的人家，不知道姓什么的。你看，咱們特寶追了半天，不是白追了嗎？人家是蝴蝶，有翅膀的，哪兒那么容易就追得上呢？還是我聰明，認定了小飛燕，追到底！”說著，他揮揮手，自顧自地走了，當然，他忘記了飛燕的翅膀比蝴蝶更大。</br>
這兒，何慕天愣住了，呆呆地望著燈火，他茫然地陷入沉思之中，小粉蝶兒？訂過婚了？那沉靜的眼睛，溫柔的微笑，發辮、草帽、藍色的花……他咬緊嘴唇，牙齒陷進肉里，痛楚使他一震，甩甩頭，他昏亂地自問：</br>
“我是怎么回事？”</br>
接著，他又凄苦地笑了，用手枕著頭，往床上一倒，閉上眼睛，喃喃地說：</br>
“好了，你有你的她，她有她的他，認命吧！”</br>
翻了一個身，他把臉埋進枕頭里，咬著牙，無聲地念：</br>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