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了一場沒有贏家的游戲，白慕予的心中很是復雜，他再一次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蘇格蘭街頭，站在街角遠眺著天邊的峰巒。

或許他算得上是贏家，在獵人網站上一舉拿下五星獵人的稱號，獲得了青銅與火之王的線索，代價就是執行部的任務失敗了。

但有了進化藥物的蹤跡，施耐德肯定也不會抓著自己在執行任務中的瑕疵不放。

任務是執行部下達的，但這次的任務同樣是密黨勛貴斯諾頓的委托，現在的斯諾頓應該好好想想怎么向其他人解釋進化藥物是怎么來的，至于問責白慕予，現在的他并沒有資格。

委托人沒有資格問責，面對元老施耐德又是一個護犢子的性格，所以白慕予真的算得上半個贏家吧，哪怕任務失敗。

《亞伯拉罕契約》在密黨中的地位很微妙，一方面它是密黨得以建立的奠基石，更是每一個密黨成員都需要遵守的最高行動綱領，違反的人一定會被推上風口浪尖；另一方面它對于頂尖的家族而言就是廢紙一張，絲毫不具備約束力。

畢竟掌握了權力的人，誰會對進化不在意呢？那些個校董家族有哪個不曾研究龍類的進化之路呢？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對于這些人而言，寫滿亞伯拉罕契約的羊皮卷未必比得上早餐結束后用來擦嘴的絲巾。

加圖索家族、洛朗家族、貝奧武夫家族……這些對權力熱衷的校董與元老都在研究進化，都在觸碰著《亞伯拉罕契約》的底線。但就算是他們也同樣需要表態：自己對密黨的奠基石契約絕對是尊重的。

簡單來說研究進化這種東西，必備的條件就是有一張又當又立的臉皮，以及不怕被別人揭穿的實力。

別說是斯諾頓自覺，哪怕是密黨中的頂尖家族，一旦被發現研究禁藥，他們會快速撇清關系甚至大義滅親，不然就會成為群起而攻之的目標。當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其他家族也會根據對方強橫的實力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夸贊其滅親的正義之舉。

這就是屬于他們這個圈子里的潛規則，誰也不想把對方逼急了，想吃掉一個和自己體量一樣的家族難免會吃撐，動一個足夠龐大的勢力也絕對會讓自己也傷筋動骨。

所以他們對契約保持最高的尊重，但并不影響這些善于標榜自己的政治家與商人會拿契約當地毯甚至是廁紙去隨意踐踏。

不過這個游戲規則只適用于具備龐大實力的頂尖家族，斯諾頓子爵就沒這么好運了。

就像是火中取粟，那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防火服，就算失誤了大家也權當沒看見，而小家族一旦翻車，就只有被熊熊烈火吞沒這一個結局。

斯諾頓子爵的家族在當地很有影響力，但是相較于那些密黨元老中的巨無霸家族而言還是太小了，小到對方完全可以在能承受的損失范圍內拿下自己，瓦解自己的家族來壯大他們本身。

這就是密黨的政治準則，每一個家族在本質上都是食尸鬼，時刻打算分食掉一切能夠消化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是龍類的殘軀，可能是龍文的殘卷，也有可能是其他家族的勢力與財力。

只是在這個野性而殘忍的過程中，他們都披著名為榮譽、正義的外衣。

斯諾頓子爵還是想想犧牲多少利益來度過這次風波吧，至于白慕予這邊他理應根本無法顧及。

咖啡廳、甜品店、書店……他又繼續著那一天的路線，在這里生活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最后的決戰爆發在多徹斯特酒店的勢力范圍，洗地的人非常迅速且專業，而那些死里逃生的獵人，他們根本不敢對外傳播任何有關白慕予的消息。

此刻的他已經放下了所有的任務，心里思考的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龍王……諾頓！

獵人網站的ID其實很有講究，六位數的ID基本都是0開頭，前面0的數量代表著獵人的星級，白慕予新的ID是：000007，代表著他是五星獵人且排名第七。

他排名第七當然不是因為實力在獵人中排行第七，而是因為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殺了原本第七的老K。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戰斗錄像在獵人網站里被公開了，白幽靈這個代號，在獵人們的眼中已經足以和排行前三的傳奇獵人一較長短。

當然這個規則只適用于前百，也就是四星和五星獵人，至于百名開外的三星及以下的獵人，他們的排名無人會在意。

但就算不在意排名，這位青銅與火之王諾頓也只是一個兩星獵人，看起來要比夏彌混得更慘。

排除掉那些不喜歡戰斗的人來說，五星獵人基本對標卡塞爾A級中的精英乃至S級的天才，四星則是A級中下游與B級……

至于兩星獵人，單挑不知道打不打得過心理教員富山雅史和文職教授古德里安。

普通人進入獵人世界一般不會安排星級，而一星獵人針對的是那些知道混血種存在但是血統稀薄到極點乃至于難以覺醒的人，二星也就比他們強一些，丟在卡塞爾的學生里都排不上號的。

堂堂龍王啊，還是青銅與火之王中掌握主導地位的那個，竟然混到了這個地步……

不知道還未覺醒的他是否對自己有用呢？如果有用的話這個可操作空間就太高了，如果沒用的話他可能還需要拉上一些外援。

到底是在卡塞爾拉上一堆炮灰還是去找夏彌和芬里厄幫忙？

面對龍王他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就算是現在依舊處于一個和夏彌斗智斗勇的階段，而按照夏彌對于諾頓的印象，他蘇醒后的第一件事應該是找自己的弟弟，第二件事就是毀滅與復仇。

轉過街角，白慕予再一次回到酒店，他自然不可能在多徹斯特酒店住下，那種離譜的收費不是他可以承擔得起的，而且避風港什么的他也不需要。

在酒店門口他卻遇到了一個熟人，那個給斯萊特送來武器并提供了一份證詞的小姑娘黃子雅。

“白先生？”

對方就是來找自己的，難道要代表著斯諾頓子爵問責？那位家主不會這么短視吧，在自己被推入進化藥物的漩渦時還操著一份閑心？

“黃小姐，有什么事情？”

白慕予的語氣并不溫和但也算不上冰冷，盡管如此還是讓這個小姑娘有些恐慌，她并不知道昨天最后發生的暴虐屠戮，但是也在斯萊特的指點下看清了那一場無聲無息的暗殺。

“我是……代表斯諾頓先生向您表達……謝意的。”

“謝意？”

一句話被黃子雅說得零零碎碎，不過表達謝意是白慕予沒有想到的。自己的任務應該是保住斯萊特，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按理說任務應該是失敗了才對。

“斯萊特先生說他是一只飛蛾，而有人滅掉了他的火焰就一定要讓對方付出代價。”黃子雅似乎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懼，“現在斯萊特先生完成了復仇，斯諾頓先生對這個結果其實相當滿意，希望您不要以任務失敗來折磨自己。”

“你的這位斯諾頓家主……很有意思。”

斯萊特在生命的最后是一心求死，或許斯諾頓早就知道這一點，從布局開始就沒指望兄長斯萊特活下來，這個弟弟的真實想法，是讓自己的哥哥完成復仇，或者說救贖。

這本來就是他自己布下的殺局，泄露了自己哥哥的行蹤，將所有的殺手與那個大人物吸引過去，可憐的黑幫教父以為自己是去督戰的，其實他是斯萊特要獵的人頭。

至于那管禁藥，當然也是斯諾頓子爵放進去的，黃子雅明顯接觸不到這種隱秘，她就是個不知情的快遞員。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你們混血種的心理啦，不過按照斯諾頓先生所說，龍之一躍，飛天跨海。斯萊特先生在最后那一躍中找回了自己，他很為這個兄長高興。”

“好，那么這件事情就到此結束，我會將這一條信息錄入任務總結。不過我不希望斯諾頓子爵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這里對我道謝又在執行部對我彈劾。”

白慕予不再糾結這件事了，斯諾頓承認了任務的成功，他就沒有了后顧之憂，這場本來沒有贏家的游戲，被他一個外人摘取了最大的果實。

“放心吧，斯諾頓先生其實很不錯，真的！”

黃子雅從來沒想到白慕予會這么好說話，身為斯諾頓手下的員工當然要為自己的老板撐腰。或許是血統太差勁的原因，她還真的挺難理解這群半龍半人的家伙的。

這些人龍混血的家伙有時候像人那樣愛享受生活，有時候卻又特別決然，決然到不再珍視自己的生命。像斯諾頓爵士那樣明明深愛自己的哥哥，卻愿意成全他舍棄生命找回自己，大多數人類應該做不出來。

擁有遠比人類要長的壽命，卻又一直在追求生命的意義，這也是這群混血種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