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靳家別墅門口正在上演一幅依依惜別的情景。
深夜微涼的空氣因挽留與不舍而升溫。
靳母林眉拉著葉闌珊的左手一臉慈愛不舍:“闌闌,早去早回啊!”
靳楚楚一雙圓溜溜的杏眸水汪汪的,她抱著闌珊的右小臂,再三確認:“闌闌,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去嗎?”
闌珊被林眉母女倆弄得哭笑不得,心臟卻像是塞了團棉花,鼓鼓囊囊的,又軟又暖。
她先是向林眉承諾:“林姨,等我弄好合同就來你家蹭飯。”
接著又摸了摸楚楚的頭頂:“好啦,楚楚,林姨跟靳叔難得回來一次,你在家好好陪陪他們,等我來找你。”
“哦。”闌珊的話讓楚楚止住了蠢蠢欲動的腳,自從靳楚桓接手公司事務,有能力挑起祈盛集團的大梁后,靳父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帶著妻子開始天南地北的旅行。比起外地,靳家別墅反而更像個酒店,一年到頭住不了多少天。
三人依依惜別,在門口拉著手久久不肯松開。
兩個好脾氣的男人站在一旁,面上無一絲不耐。
待闌珊再三表示自己弄完合同就會回到靳家后,林眉跟靳楚楚終于松開了她的手。
臨了林眉還不忘補一句:“闌闌,一定要來啊,我跟你靳叔這次會多待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去逛街、看電影、喝下午茶!”
“好好好,我一定來。”
同楚楚他們道別后,一旁沉默的年輕男人溫聲開口:“走吧。”
闌珊點點頭,沉默無聲、亦步亦趨跟著頎長挺拔的身影。
她不會開車,所以由靳楚桓送她回家。
她有些抗拒,可這片別墅區(qū)很難打車,再加上現(xiàn)在已是深夜,一個年輕女性出門終歸不讓人放心。
她剛提出自己可以網(wǎng)上叫車就被林姨和楚楚嚴厲否決,就連向來溫和的靳叔也是不贊同地看著她。
闌珊只得無聲嘆息,再推辭就顯得她矯情了。
靳楚桓走的不快,細細聽著后方的腳步聲。
直到上車,兩人皆是沉默寡言,無形透露著一股疏離。
闌珊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并對此感到心安。
其實也沒那么心安。
擁仄的空間內(nèi)連呼吸都清晰可聞,闌珊只好將呼吸放得又輕又緩,可靳楚桓身上傳來的木質(zhì)冷香直直鉆入鼻息,將她團團包圍住。
闌珊不適應的挪了挪身子。
目光從握住方向盤的兩只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上飛速略過。
鼻尖冷香沁入心肺,她呼吸滯了一瞬,而后移開目光,手肘抵著車窗,支著頭看向窗外在路燈映照下寡淡的夜色。
車內(nèi)兩人像是被無形的屏障分開,各不相干又各自想著心事。
不同于闌珊的放空,靳楚桓則是回想起近日父母的催婚,眉間煩躁地聚攏。
想起母親那張能言善辯的嘴,以及父親一臉他媳婦兒說的都對的認同臉,靳楚桓只覺得無言以對。
這種無計可施的憋悶感更甚于去跟生意場上的老滑頭爭利。
還好今天闌珊跟著楚楚回來了。
這不亞于無形救他與水火之中。
想到這里,靳楚桓目光短暫地在偏頭看夜景的闌珊身上停留了一瞬。
闌珊靜靜看著夜色,仿佛與周遭融為一體,擁仄的空間內(nèi)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橙花香,清澈的冷冽與清新的苦澀相融合,楚桓默默感受著這股馨香沁入心肺,也許是闌珊身上的靜謐傳染給了他,心中的煩躁竟神奇的散去。
憋在心口的煩悶散去后,在等綠燈的間隙,靳楚桓理智回歸后開始想解決辦法。
他今年三十歲,問題不得到解決,隨著時間的推移,催婚的情況只會愈演愈烈。
所以結婚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源。
可自從跟沈沫雅分手后,他將全部精力投于工作,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更何況是一個適婚的未婚妻。
靳楚桓覺得母親是在強人所難。
總不可能如同圈子里大多數(shù)人一樣,年齡一到就開始物色相親對象。
他并不反對相親,各人有各人選擇、活法。
只是對他而言,他現(xiàn)在還不想結婚。
他很少對未來家庭有展望,童年的他并不缺愛,可父母忙于穩(wěn)定、發(fā)展公司,到底少了陪伴,他心里終歸還是有些遺憾。
他與未來的妻子不說情投意合,起碼要相處融洽,最好并不排斥與他的父母、妹妹同處。
可人與人相處難能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問題,他若急匆匆隨意娶個妻子回家,萬一性格不合、理念不合,鬧得家里雞飛狗跳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林眉催得很緊,恨不得他明天就能領個妻子回家。
靳楚桓捏了捏眉心,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汽車再次啟動時,他目光無意瞥向了靠著車窗看夜景的闌珊,暖黃的燈光將她的眉眼襯得更加柔和。
“闌珊。”他出聲打破了沉默。“我爸媽這次會在家里待一段時間,你忙完了就過來,家里好久沒熱鬧了。”
母親一直將闌珊看作半個女兒,而楚楚又很依賴闌珊,難得有段時間,讓她們聚聚也好。
說不定因為闌珊的到來,母親一開心便顧不上催他趕緊結婚了。
他好心情地壓了壓唇角。
闌珊不知他心底所想,她因大腦放空反應有些遲緩。
過了一會兒才淺笑點頭:“嗯。”
她分明笑著,可那簡短的回復卻透露著淡淡的疏離。
靳楚桓能夠體會到這種疏離,卻因兩人不是親兄妹,所以并沒有去深究的意思。
說起來靳楚桓能將闌珊看作半個妹妹來對待,還是因為楚楚,或者說,靳家人對闌珊如此熱絡寬厚,都是因為楚楚。
這點闌珊也清楚,不過她更在乎的是這份愛屋及烏的心意,真心或假意,她分得清好歹。
況且,毫無血緣關系的人都能做到善待慈愛這個地步,倒襯得她那些所謂的至親之人冷血薄情了。
想到“至親之人”,她眸中的冷意一閃而過,身體有瞬間的緊繃,可驀得又松懈下來。
她偏頭靠著倚背,緩緩閉上眼。
還好,都過去了。
她自由了。
她以后會更開心一點。
兩人各懷心事,汽車一路平穩(wěn)駛?cè)胙胖^(qū)。
闌珊看著越來越熟悉的建筑,那股子隱隱的不自在如春風化雨般消散。
她淺笑道謝:“謝謝楚桓哥。”
燈光映照下她的笑容更真實了些,眸中還有細碎的光點。
靳楚桓看著禮貌乖巧的闌珊心念一動,腦中電光火石間閃過什么,他忙出聲叫住已經(jīng)解了安全帶正準備開車門的闌珊:“闌珊,等等。”
“嗯?”闌珊不解抬頭,但還是依言頓住了動作。
她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無聲詢問靳楚桓。
“闌珊。”突如其來的想法讓靳楚桓頭腦有些發(fā)脹,他擱在方向盤上的手握了握,聲音干澀,“闌珊,你有男朋友嗎?”
這話問得有些唐突了,畢竟他們雖拿彼此當哥哥妹妹,私下卻很少有交流。
可看到闌珊乖巧道謝的模樣時,靳楚桓腦中剎那間涌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闌珊不就正是符合他所有標準的完美人選嗎?
還有誰會比闌珊更能讓他的家人都滿意認同?又有誰會比闌珊更能讓他的母親無話可說?
以后的事順其自然,可他現(xiàn)在迫切地想應付完父母的催婚。
闌珊被他的問題震得愣了許久,她心中的疑惑更甚,可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
她不認為自己有去和一個男人組成一個新家庭的能力。
靳楚桓清雋的面容上笑意更深,他當然知道闌珊沒男朋友,楚楚難得在家一次,一回家嘴里必定念叨闌闌如何如何。
基于此,他們分明沒什么深交,靳楚桓對闌珊卻是頗有了解。
多此一舉問一句也是為了謹慎,再次確認后靳楚桓松了口氣的同時,方才腦中那個大膽的計劃也更加清晰。
“闌珊……”
“嗯?”
“我有個不情之請。”
“說說看。”
“近來我父母催婚催得厲害,能不能請你跟我形婚?”
葉闌珊噎了一下,半天沒反應過來。她腦中一片空白,杏眼瞪得溜圓,不可置信地看著靳楚桓,張了張嘴,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有那么一瞬間葉闌珊覺得靳楚桓瘋了。
可男人面容沉俊,神情認真誠懇不似沖動,不知為什么,闌珊到嘴邊的拒絕在口中打了個圈兒囫圇又吞入了腹中。
“為什么?”她咽了口口水,“為什么是我?”
靳楚桓對她的問題沉默片刻,忽而慨嘆道:“闌珊,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