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她沒有。
靳楚桓一句反問直接斷了闌珊的話頭,她鎩羽而歸,乖乖去洗漱。
剛躺在床上,打開手機,打探軍情的楚楚連發多條消息。
楚楚:[怎么樣?]
楚楚:[我哥是不是同意了?]
楚楚:[告訴他,有求于人就要拿出態度。闌闌,你得強硬點兒。]
闌珊:……
她不敢對大方的甲方強硬。
闌珊只回復了一個字:[卒]
看到消息的楚楚悲憤倒在床上,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敲下三個字,并點了發送。
[沒出息。]
闌珊挑了挑眉:[呵,你來?]
楚楚:[我更沒出息。]隨后還配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包。
兩個同樣沒出息的小姑娘掉轉路線,開始抨擊靳楚桓的暴行,你一言我一語,直到靳楚桓提醒到了十一點,兩人才不舍互發晚安。
……
徐廷安是下午到的祈盛集團,一身黑底線紋花襯衫,不同于靳楚桓的板正嚴肅,他姿態閑適松弛,頗有一種俊俏的風流。
一路暢通無阻來到靳楚桓辦公室,他長腿幾步跨到休閑區,而后坐靠著沙發,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最近忙什么呢?一直不見人。”
靳楚桓低頭處理文件,聞言連頭都沒抬,確認無誤簽下字后,將筆帽蓋上才言簡意賅來了句:“結婚。”
“嘖,相親去了?有找著合適的對象嗎?”徐廷安身體傾斜靠著沙發,聽到好友說出“結婚”二字時眉尾上挑,只覺有些新奇。
這是決定放下過往了?
“我的意思是已經領了結婚證。”
靳楚桓一臉波瀾不驚,徐廷安卻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的眼神有五分震驚,還有五分不可置信。
“領結婚證?你跟誰?沒聽說你跟圈子里哪家千金走得近啊?不是,兄弟,大家就算是相親,結婚也有個循序漸進的流程,好歹培養一兩個月感情,怎么到了你這里,就成了一步到位?人家姑娘也樂意?”
徐廷安一張嘴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就沒停過,他再也坐不住,三步并作兩步跨到靳楚桓辦公桌前,盯著他一個勁兒瞧。
靳楚桓神情倒是沒太大變化,他早已猜出這些人會有的反應:“她同意,人已經搬進我家了。”
“不是,你能不能把話說完,到底是誰?我認識嗎?怎么幾天不見你還成了有婦之夫。我說該不會是破鏡重圓吧?”靳楚桓對婚姻什么態度,徐廷安有些摸不準,但猜測應該不是隨隨便便就結婚的人。他這些年身邊連個同齡異性都沒有,如今卻突然結婚,對象最有可能的就是已經出國的那個人。
沈沫雅什么時候回的國?他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是闌珊。”靳楚桓眉頭皺了皺,又很快舒展開來,隨著時間流逝,記憶中的那個女人給他帶來的陰翳影響越來越小。
“闌……闌珊?”靳楚桓結婚,對象既不是圈子內門當戶對的千金,也不是出走國外的白月光,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吃驚的事。結果他的結婚對象居然還是闌珊,“臥槽,你來真的啊?妹妹啊,你也下得去手!”
徐廷安發出譴責,不過瞬息,他想到了有趣的事,擠眉弄眼問好友:“話說林姨有追著你打嗎?”
林姨可是把闌珊當半個女兒看待的,如今自家的豬拱了自家的白菜,她不得痛心疾首追著楚桓教訓?
靳楚桓:“……”
看著好友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了情緒的裂紋,他發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靳楚桓忍著刺耳的笑聲,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等廷安結束爆笑后,他又收到了新的一串問題。
“話說你跟闌珊妹妹是什么時候的事?”徐廷安覺得沒道理,任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緣由。他記得那個小姑娘對他的態度跟楚桓是一模一樣沒有差別,看著溫和客氣,實則疏離。“對了,楚楚呢?你跟闌珊妹妹結婚,她不生氣嗎?”
從前楚楚就很討厭有女生為了楚桓刻意接近她,發生了那樣的事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更是連朋友都不愿交了。
這闌珊好像是個意外,楚楚是有些在乎她的。
那么楚楚又會怎么看待她哥哥和好友結婚這件事?
會不會又覺得自己被利用?又會不會自責不該將人引到她哥哥面前?
越來越多不好的想法陸續浮現,廷安由最初的新奇開始轉變為對楚楚的心疼:“楚楚呢?”
他開始坐不住。
“楚楚知道,她并沒有抗拒,反而每天管教兩個小姑娘讓我很頭疼。”
許是想起了往事,兩人默契地不說話。
靳楚桓當然不可能枉顧楚楚的意愿,楚楚也不傻,相反因為過往那些事,她還很敏感,七年多的時間足夠看清一個人。兩個小姑娘住在一起的時候,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雖然偶爾有些放縱,但是終歸瑕不掩瑜。
還記得幾年前楚楚從闌珊那里學來的悶土豆,爸媽吃了感動的兩眼汪汪。
“你放心。”楚桓出聲安慰,也知道廷安是拿楚楚當妹妹看的。“兩個小姑娘現在仍舊處的很好,且我跟闌珊是形婚,楚楚在家還總幫我們打掩護。楚楚很在乎闌珊,說不定在她心里,闌珊的地位比你還要高。”
靳楚桓說這話主要是想表達兩個意思,一是楚楚并沒有在這件事中有被利用被背叛的傷心,二是他跟闌珊是形婚。
可形婚一事只在徐廷安腦中一晃,并沒有留下太多的波瀾,反而是楚桓一句“闌珊的位置比你還要高”直接讓他炸毛:“闌珊比我重要?說一句楚楚是我帶大的不過分吧?那時靳叔在公司,林姨去追夢,你喜靜。蘿卜頭一般大的小姑娘,每天捧本童話故事書委屈巴巴坐在你旁邊,是我給了她一個快樂的童年。帶她去迪士尼、去各個景點、吃漢堡薯條,哄她開心。怎么年紀大了,聚的時間一少,我這地位就江河日下了?”
徐廷安覺得心中不痛快,氣急之下還暗暗腹誹了小姑娘真沒良心。
靳楚桓看著好友上躥下跳、氣急敗壞地表達不滿,他揉了揉太陽穴,頭疼。
那沒辦法,不知什么時候起,廷安主動減少了他跟楚楚的交際,兩個小時候經常黏在一起的人見面次數驟減。他還納罕過一陣子,甚至以為兩人鬧了矛盾,試圖作為中間人去修復破裂的關系。
可雙方都說沒事,楚楚年紀漸長,應該有自己的交際圈。
近幾年都是闌珊陪著她。
他都沒忍心打擊好友,認命吧,畢竟說不定他這個哥哥的地位都無限下降了。
在家中要不是他積威已久,說不定兩個小姑娘早揭竿起義了。
想起楚楚跟闌珊每天鼓著腮幫子,如同上刑場般吃他夾的青菜,靳楚桓勾了勾唇角,看時間差不多了,把文件整理好,取過一旁的外套。
“你去哪兒?”正在跳腳的徐廷安止住動作。
“回家。”
“你以前不都是要在公司多待會兒的嗎?”
“私以為老板也該多重視家庭。”
他當然得早回去,爸媽心軟,一看他不在,怕是又讓阿姨多做那些重油重鹽的菜了。一道就差不多了,長期吃對身體不好。
“我也去。”徐廷安不再碎碎念表達自己的憤懣跟不滿,從辦公桌上挪下來,快步跟上靳楚桓,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下,他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脊背,“吃飯,順帶去拯救拯救我的地位。”
他的地位怎么能比闌珊低?
徐廷安都快氣瘋了。
兩人到家的時候,闌珊跟楚楚正在逗湯圓兒,靳西風陪著林眉追劇。
“阿姨,多做兩道菜,廷安來了。”
“廷安來了?”林眉聞聲熱絡招手讓他落座,閑聊了一會兒又說,“我上次跟你靳叔出去旅游買了不少特產,你回去的時候帶給你爸媽嘗嘗。”
“好嘞,謝謝林姨!”徐廷安坐下后目光不自覺向楚楚的位置偏移,看清窩在兩個小姑娘中間的胖貓后,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有生之年居然能在靳家看到毛茸茸的寵物?
楚桓不是有潔癖嗎?
見徐廷安跟父母說完話,楚楚摸湯圓兒的手頓了頓,然后再是客氣溫和不過地喚了聲:“廷安哥。”
闌珊緊跟其后:“廷安哥。”
很客氣很冷靜的語氣,沒有欣喜,甚至更像是沒有情緒起伏。
這樣的態度像是兜頭一盆冰水,直接澆滅了他的憤懣不平。
“楚楚,闌珊妹妹。”徐廷安訕訕摸了摸鼻子,坐立難安的同時心莫名落空了一瞬。
可今天靳楚桓的那一句“闌珊都比你重要”在腦中來回徘徊,蠶食他的理智,不是……他養大的妹妹,憑什么別人的地位可以超過他?
他現在都想撬開楚楚的腦瓜,好看看她在想什么。
他鞍前馬后帶大的小姑娘翻臉不認人了?
徐廷安承認自己被靳楚桓那句話刺激到了。
他扯了扯襯衫,看著楚楚疏離的模樣小心翼翼企圖拉近關系:“楚楚畢業有半年了吧?未來有什么打算?”
“畫畫。”楚楚微垂著頭,沒去看徐廷安。
“不進公司嗎?要是覺得你哥哥那里太古板無趣,要不來我這里?”
“不了,謝謝廷安哥。”楚楚搖了搖頭,拒絕了徐廷安的提議。
不咸不淡的簡短回復令徐廷安霎時啞了火,他一時找不到話說,只能訕訕閉嘴。
倒是闌珊,她看了看明顯焦躁的徐廷安,再看了看沉默捏湯圓兒臉蛋的楚楚,挑了挑眉。
真的只是哥哥的好友嗎?
這個問題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直到上了餐桌,她正心不在焉地扒拉著飯菜,忽的碗中多了好幾片苦瓜,她小臉一垮,咬著牙憤憤將苦瓜混著米飯塞入口中。
她發誓,她一定會想辦法讓清炒苦瓜再也不能出現在靳家的餐桌上!
吃過晚餐,時間尚早,一行人在花園乘涼。
暮色四合,星辰閃爍,晚風拂過,陰涼清爽,圓滾滾的小貓咪在草地上跟著逗貓棒上躥下跳。
徐廷安雙腳仿佛生了根,目光追隨著那個對他不茍言笑、卻對一只胖貓笑得花枝亂顫的小姑娘。
小沒良心的。
而一旁的林眉看著逗貓的兩個小姑娘一臉慈愛,這個家因為闌珊的加入更像一個家了。
“楚桓,你跟闌闌對婚禮有什么想法?也該提上日程了。”
突如其來的爆炸性發問令這邊和諧融洽的氣氛有片刻凝滯,靳楚桓神色微變,徐廷安見狀原本還想留下來的想法瞬間打消。
“林姨,我還有事要去找錦鴻,就先走了。”
林眉愣了一瞬:“這就走了?不留下來歇一晚嗎?”
“不了,改天,改天。”
知道真相的廷安機敏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