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988年回信
1988年,臨近春節的時候,小白收到了一封來自石家莊的信。
信字里行間都能瞧出韓成的高興來,小白很安靜的看著,他本來就是個安靜的人,但他從前愛笑,現在笑的不那么多了,也笑的不那么開心了。
“親愛的小白:
人家寫信都寫親愛的,咱也洋氣一回。想你成哥了嗎?肯定想了,我現在都笑開花了。
小白,你知道咱九府墳為什么叫九府墳嗎?據說是因為有九個知府安葬在這里了,所以叫九府墳。也不知道為啥一起被埋這兒了。這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人家是過命,咱們是湊在一起家里人就想喊救命的交情哈哈哈。
他們仨兒來了我特別特別特別高興,哎呀,我也不會說文鄒鄒的話,他們說耀平在火車上還吟詩呢,我讓耀平再吟一遍,他死活不吟,估摸著是不好意思,當時臉都紅了,聽說是能出詩集的水平,可有文化了。說到詩集,我就想起來冰心奶奶了,怎么說呢,哥明年就回去了,爭取在回家之前把你送我那本詩集看一遍吧!
不過說實話,你那這幾根頭發多多少少有些瘆我,但畢竟是你的,我總不能把它們留在遠方吧,所以你放心,我好好的存著了,等我退伍回去了也要把它們帶回去,帶回咱們家了再放生。
你們畢業了,我也就回家了,咱們到時候爭取分在一個段,我看火車站就不錯,那咱們就一起進車務段吧!到時候一起上班,還一起玩兒!再一人找個女朋友,咱們上電影院看電影,上迪廳蹦迪,不是我說,你這跳舞可不太行,沒事兒多練練。想想以后咱們有工資拿,可以隨便花就真幸福啊!聽說上一批畢業生就招了一半人,咱們應該都能上鐵路吧?
唉,還是以前容易就業,你想想申叔,當年扛著枕木圍著小廣場走一圈,那邊領導一聲令下,你就合格了,當下就是一位光榮的鐵路工人了,多簡單吶。
哎呀,光說這些了,還沒說我當兵的事兒呢。我在這邊挺好的,起初特別不適應,天天訓練很苦,有時候半夜醒了,發現自己沒躺在家,身邊沒有你們,我差點兒就哭了,太想家了。后來慢慢就適應了,戰友人都不錯,本來有一個我們宿舍的戰友不怎么好,天天挑刺兒,結果我們揍了他一頓,直接把這壞毛病改過來了。
挺奇怪的,那個戰友挑刺兒的時候我時不時會產生一些親切感,我琢磨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像劉嬸兒?不過實話實說,他的功力跟劉嬸兒比差遠了,不用胡小天出馬,我就能戰勝他。劉飛怎么樣?還是天天被劉嬸兒那么看著嗎?是不是比之前更嚴了,畢竟高三了都,不知道這小子能不能考上大學。考不上劉嬸兒估計要發瘋。
小白同志在家里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還有就是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讓他們仨兒打回來!他們仨兒要是敗下陣來,那么廢物讓你挨欺負,就等我回去給你們報仇雪恨!保準兒沒人打的過我!韓功加申廣言都不行!
你成哥現在每月有工資呢,等你成哥回去了就帶你吃香的喝辣的,想吃什么你從現在就開始想,看到什么想到什么統統記到本子上,想他個百八十樣兒的攢著,我回去之后,咱一天吃個五六樣兒,見天不帶重樣兒的,還不領他們,就領著你,饞死他們仨人哈哈哈哈哈哈。想想就痛快。
我還有好多話都沒寫呢,沒想到我這么不愛寫字人,也有不想停筆的時候。
嫌我絮叨嗎?但就是想把所有事兒都說給你們聽。
新年快樂,多吃點肉。”
——
出了正月沒多久,韓成收到了一封來自小白的信。
看著信,韓成的心被揉捏了一般,又疼又軟,他只想立刻飛回去,但是不行,煩躁到了極點,踢了一腳宿舍的墻,“我弟弟難受死了吧,這可怎么辦呢……”他都能想象到小白說話時又悶又重的鼻音。
“親愛的韓成:
路上的積雪都化了,天也轉暖了,我開始學彈吉他了,等你回來我應該可以彈一整首歌了,邊彈邊唱,我唱歌還行比跳舞可強多了,登科唱歌不太行,沒調,挺難聽的,但是他愛唱,小天幾次聽不下去想打他都被耀平攔下了,我沒攔,反正小天也不能真打登科。我還挺喜歡聽登科唱歌的,聽他一唱我心情就會好點,是不是挺奇怪的哈哈。
悄悄告訴你,耀平談戀愛了,寫酸詩追到手的,是隔壁班的小姑娘,叫田苗,人特別白,耀平1米78,田苗1米65,身高也相配,我們都覺得人田苗長得好看,嘴上說耀平配不上人家,其實心里都覺得他倆挺搭的,勉強算郎才女貌吧,咱們耀平長得可不賴呢。
我們預測下一個談戀愛的會是小天,畢竟小天是咱們中身高最高的,還濃眉大眼的,就是這張嘴配不上這個俊朗的外形,太能叭叭了,像個關不上的喇叭,夏天聒噪的能跟窗外的蟬比了。
你侄女都快一歲了,白白嫩嫩的,見人就笑,逢人就打,彪悍的很,韓功哥說跟你小時候一樣手欠,說完他就被韓叔給揍了哈哈,韓叔可寶貝她了,我們也可喜歡她,除了她伸手打人的時候。廣言哥家的小孩兒都兩歲了,走路都穩當了,眼睛可大,不愛打人,容易害羞,兩個孩子都俊生生的,招人喜歡。
還有,好吃的我已經寫了五十多樣兒了。
就是……
嗯……
奶奶也沒啦。她老人家還是沒熬過這個冬天,沒得什么大病,就是年紀大了熬不住了,走的挺安詳的,臨走前無時無刻不在操心我,現在終于不用再操心我啦,去那邊找爺爺挺好的,我也這么大了,應該可以照顧好自己了吧……
我就想著我歹給你說,親自給你說才行,你不知道我心里別扭,現在可安心多了。
我們都等你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