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br> 燕國眾使臣前呼后應走出宮門。</br> 眾人一路閑談，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br> 最后面之人一身勁裝，斜眉入鬢，俊美非凡，背脊筆挺，透著股與生俱來的矜貴傲然。</br> 正是燕國太子林行謹。</br> 男人沉著臉，狹長的眼眸蘊藏著噬人幽深，周身氣壓低沉。</br> 一時，竟無人敢靠近。</br> 誰都知道，和談宴上，他們自視甚高的太子殿下求娶不成反被拒。</br> 儲君自幼受寵，無人敢惹。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受挫。</br> 在場之人哪個不是千年的人精，自然不會自找麻煩。</br> 只林行謹一人在后面漫不經心走著。</br> 就在這時——</br> 暗九來到他身邊，附耳低語：“殿下，陛下昨日到淵國了。”</br> 什么！他家老頭來了……</br> 林行謹太陽穴突突直跳，止不住頭痛。</br> 完了，他家不靠譜的老頭又要來搗亂……</br> 而暗九后面的話，更是讓他臉色大變。</br> “阮小姐失蹤了……”</br> “失蹤？”林行謹冷著臉，側過身，定定的看向暗九，微挑的眼眸里是讓人心驚的冷漠。</br> 他怒斥：“不是已經派了好幾隊人馬暗地保護，人怎么還能不見！真是廢物……”</br> 話語間，身上的寒意更是猶如實質般刺過去。</br> 暗九垂下眼瞼，悶聲不語，墨色的眼眸幽邃如海。</br> 他全部的自制力早在發現少女失蹤時便全然消失，土崩瓦解。</br> 比當初傅家被前朝皇帝誣蔑，全族數千人含冤而死，只留他一人在這世間，來的更甚。</br> 男人的呵斥聲太過冰冷無情，前方“身經百戰”的眾人霎時也僵住了，沒人敢回頭。</br> 他們面面相覷，悄悄用眼神示意。</br> 太子怎么又生氣了？</br> 幾個呼吸后，暗九朝林行謹拱手，“殿下，臣定會盡全力尋找。”</br> “若沒找到，亦或是阮小姐受到傷害，臣愿以死謝罪。”</br> 因長久不說話，男人聲音暗啞難言，卻仍能聽出堅如磐石的決心。</br> 林行謹黑眸緊盯著他，似是要看穿他的想法。</br> 暗九雙眸微凝，眼里濃稠的發黑，任由男人打量。</br> 他低著頭，眸子明了又滅。</br> 當年，他因被父母求故人救出，得以茍全。父親臨死前勸他別執著報仇，好好活著，忘卻一切。</br> 但是……</br> 他怎么可能放下。</br> 他忘不了那日的漫天血色，忘不了隱在人群深處時，父親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他老淚縱橫示意他離開。</br> 更忘不了百年瓔簪世家因毀于一旦，生離死滅。</br> 但沒等他做什么，第二年，霽便被燕覆滅。</br> 他想方設法成為暗衛來到林氏父子身邊，以報其恩情。</br> 這些年，他忘卻自己，成為別人的影子。</br> 卻在看到翩若仙人的少女時，恍惚想起曾經那些。他名為傅淮川，是霽國第一世家正房嫡長子，自幼習文練武。</br> 但如今他不再是那個書香世家的少爺，而只是一個小小的暗衛。</br> 少女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br> 他配不上她……</br> 林行謹沉默著，臉上的肆意收斂，神色認真了幾分，復而，又變得平靜無波。</br> 男人方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愫，讓他意識到，他或許低估了這個手下對少女的感情。</br> 但那又如何，暗衛的身份讓他注定無法在這亂世中保全少女。</br> 他終究無法得到她。</br> 不過，倒可以作為一把利刃保護少女。</br> 林行謹垂眸，又問了一遍，“你確定？”</br> “確定！”暗九毫不猶豫道。</br> 林行謹微挑眉尖，似笑非笑地注視著男人。</br> 但暗九再沒反應，如雕塑般佇立在原地。</br> 林行謹轉過身，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他手負在身后，示意暗九跟過去。</br> “老頭那事先放一旁，先跟我去找糯糯。”</br> “是。”</br> 皇城，一隱蔽院落。</br> 陽光透過縫隙，影影綽綽折射在地面。</br> 少女雙眸緊閉，靠坐在木椅上，她面如瑩雪，雙眉如遠山青霧，三千青絲隨之傾瀉而下。</br> 清朦的白紗遮住了她的面容，卻仍掩不住通身風華。</br> “糯糯，醒醒。”趙清漣見人還在昏迷，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想把人叫醒。</br> 同時不忘打量四周。</br> 她醒來后便在這里，但綁她們的人只是將她們迷暈，甚至都沒有綁住她們的手腳。</br> 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無意傷害她們，只是想將人帶來……</br> 院子一角。</br> 身形修長高大的男子，手拿著剪刀，漫不經心修剪草木的枝葉。</br> 地上，零零散散堆著一些殘枝。</br> 男人一襲玄衣，雙眉斜飛入鬢，墨眸炯炯有神，輪廓分明俊郎，只眼角幾絲微不可聞的皺紋顯露出歲月的痕跡。</br> 正是燕皇，林執。</br> 林一來到他身邊，低聲示意：“陛下，那位姑娘醒了。”</br> 哦，醒了……</br> 林執隨手拋下剪刀，俊美的臉龐浮現一抹興味的笑。</br> 正好，讓他來見識見識，那臭小子看上了什么仙女，竟然有了入贅的心思。</br> 林一撓了撓頭，不知道該不該把不小心多抓了一個人的事說出來。</br> 但沒等他開口，林執便推開雕窗木門，走了進去。</br> 撲面而來一股叫喊聲，刺的林執耳朵嗡嗡響，他不自覺蹙起眉。</br> “快來人啊！快放了本公主……本公主有很多私房錢，只要你放了我倆……”</br> 趙清漣還在繼續。</br> 她閉著眼，也不管人聽沒聽到，自顧自的大喊著，非要把人喊來。</br> 林執：……</br> 就這？</br> 他兒子，喜歡這么聒噪……不，活潑的？？？</br> 林執微僵，有些不忍直視。那張不羈的俊臉隱現一絲不知所措。</br> 他內心嘆氣，故作冷淡走到兩人身邊。</br> “聒噪，別吵了……”</br> 趙清漣見此，下意識挪了挪，想擋住身后的少女。</br> 雖然那男子長得還不錯，但是于她們而已太老了。</br> 萬一她看上糯糯，不行不行，太可怕了。想到這，趙清漣嚇得直搖頭。</br> 阮糯糯放下茶盞，見她一臉緊張，唇角自然勾起，朝她安慰的笑了笑，那雙翦水秋瞳水霧氳氳，煙波繚繞，動人至極。</br> 趙清漣面上一紅，瞬間忘記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br> 林執雖經歷頗多，見此姝顏，也不免心神一顫。</br> 眼前這少女實在是人間難得的絕色，連他都不免有些心動。</br> 要是他再年輕十來歲，說不定就付出行動去搶人。</br> 但他已三十好幾，實在不忍嚯嚯人家小姑娘。</br> 只是……</br> 林執內心冷嗤，呵，孽子，看上這樣的美人，他配嗎？</br> 見眼前男子突然沒了反應，阮糯糯歪著頭小心翼翼打探：“能放我們走嗎？”</br> 趙清漣也眼巴巴的看過去。</br> 林執瞬間反應過來，他手搭在唇邊，輕咳一聲，也不打算掩飾身份。</br> “其實朕抓你們過來，只是因為好奇。”</br> 阮糯糯吶吶的點頭，又不免感到錯愕：“好奇什么呀？”</br> “你便是丞相千金吧……”</br> “林行謹那小崽子……你懂的”男人沖她挑了挑眉，見少女似乎被他的動作嚇到了，他面露訕笑。</br> 趙清漣有點沒眼看，這就是傳說中的燕國皇帝，林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