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宸被沈眉問得愣住。</br> 不是因為沈眉的問題發愣,而是因為沈眉震驚中帶著幾分驚恐的語氣。</br> 好像沈眉看見了什么可怕的猛獸。</br> 這讓慕亦宸很不舒服,臉色暗了又暗。</br> 他有那么可怕嗎?</br> 至于如此驚恐嗎?</br> 慕亦宸也不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怕他,連一個用正常語氣,如和平常人一樣說話的人都沒有。</br> 這種感覺很孤獨。</br> 他感覺自己像個異類,總是無法融入大眾。</br> 不過這樣也好,他一個人習慣了,不需要別人的示好和親近。</br> 可沈眉不同。</br> 她是卿越的媽媽,也就是他的岳母。</br> 在他的內心深處,想和沈眉搞好關系。</br> 沈眉見慕亦宸不說話,又追問了一句,“你是誰?你叫什么?”</br> 卿越見慕亦宸臉色不好,擔心媽媽惹惱慕亦宸。</br> 慕亦宸可不是什么知道尊重長輩的善類,擔心慕亦宸對媽媽發火刺激到媽媽的病情。</br> 卿越對慕亦宸使了個眼色,示意慕亦宸先出去。</br> 慕亦宸眉心一斂。</br> 他好歹是沈眉的女婿,卿越不和自己的母親介紹自己就算了,還讓他出去?</br> 他有那么拿不出手嗎?</br> 想著卿越應該是不想他知道,沈眉是她的母親,不好做介紹,慕亦宸便自我介紹道。</br> “阿姨您好,我叫慕亦宸,是落雪的……”</br> 慕亦宸的話剛說一半,被卿越打斷。</br> “你先出去吧!”</br> 卿越不想媽媽知道,她已經結婚生女的事,她怕媽媽接受不了受到刺激。</br> 慕亦宸目光陰鷙地盯著卿越。</br> 卿越故意忽略他的怒意,正要繼續攆慕亦宸出去,沈眉忽然粗喘起來,顫抖指著慕亦宸,聲音吃力問。</br> “你說……你說你叫什么?你姓慕?”</br> 沈眉在病床上,掙扎想要起身,卿越趕緊按住她,可沈眉好像瘋了一樣,連手背上的輸液管都扯斷了,身上連著的儀器也被她一把扯掉。</br> 機器響起報警聲。</br> 卿越趕緊按鈴叫醫生過來。</br> 許璟琛和許愿在門外,見沈眉情況不好,急忙進門幫卿越一起按住沈眉。</br> 白夜帶著一群護士趕過來。</br> 一番折騰,給沈眉打了一針鎮定劑,沈眉才逐漸安靜下來。</br> 她剛剛做完開顱手術,這樣一鬧,頭上的傷口裂開,染紅紗布。</br> 白夜對卿越和慕亦宸說,“患者剛剛做完手術,頭部神經敏感,容易情緒激動,病房里最好不要出現陌生人,免得刺激到患者。”</br> 慕亦宸的臉色陰沉如墨。</br> 在這個病房里,唯一的陌生人就是他。</br> 他瞪向白夜,猛虎般宣戰主權的視線,讓白夜心口猛縮。</br> “既然是許璟琛和許愿的姨母,你個外人留在這里做什么?”慕亦宸一把拽起卿越,拉著她大步出門。</br> 卿越甩開慕亦宸的手,“你公司不忙嗎?如果實在太閑,你可以去找顧念夕,不要管我的事!”</br> 媽媽現在這種情況,她說什么都不能離開醫院。</br> “你讓我去找顧念夕?”慕亦宸拔高聲音,“你讓我去找顧念夕!你居然讓我去找顧念夕!”</br> 這是身為妻子能說的話嗎?</br> 她居然讓他去找別的女人!</br> “好啊!我滿足你!”慕亦宸惱喝一聲,轉身大步離去。</br> 卿越身子一軟,差點癱在地上,急忙扶住身側的墻壁,勉強穩住近乎虛脫的身體。</br> 按住心口,忍住心底尖銳的刺痛。</br> 轉身回到病房。</br> 沈眉已經睡著了。</br> 白夜監測了沈眉的身體各項指標,發現她血壓現在出奇飆高,問卿越剛剛出了什么事?</br> 卿越仔細回想,好像慕亦宸說完自己叫什么之后,媽媽就這樣了。</br> 難道媽媽認識慕亦宸?</br> 不可能!</br> 她和媽媽是勉強滿足溫飽的最底層平民,媽媽怎么可能認識金字塔頂端的慕亦宸?</br> 除非是媽媽在出事之前,聽說過慕亦宸。</br> 慕亦宸是江城的風云人物,整個江城幾乎都知道慕亦宸。</br> 白夜見卿越沒說話,囑咐卿越小心照顧沈眉,萬不能讓沈眉再受刺激。</br> 還叮囑卿越,既然沈眉見到慕亦宸會變得情緒異常,最好不要讓沈眉再見到慕亦宸。</br> 白夜不希望慕亦宸和沈眉有過多接觸,不是擔心卿越的真實身份暴露,他更擔心慕亦宸有表現的機會,讓沈眉認可這個女婿。</br> 白夜看了許璟琛和許愿一眼,低聲對卿越說,“你和我出來一下。”</br> 卿越跟著白夜到了門外。</br> “這間病房是慕亦宸定的。”白夜壓低聲音說。</br> “什么?他定的?”卿越心驚不已。</br> 白夜又壓低聲音說,“他不會知道什么了吧?”</br> 卿越茫然地搖搖頭。</br> 她也不知道慕亦宸到底知道多少,又或者已經統統都知道了。</br> 可慕亦宸沒有問她,也沒有對她做什么,這不符合她印象中心狠手辣的慕亦宸。</br> 看來慕亦宸還沒有完全知道真相,不然早就將她抓起來興師問罪了。</br> “應該不會。”卿越說。</br> “那就好,不能讓他知道。”白夜道。</br> 卿越瞇著眼睛盯著白夜,“你讓我離開慕家,還不想慕亦宸知道我是冒名頂替的事,你到底又在謀劃什么?”</br>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白夜不想和卿越多說,丟下一句他還要去查房,轉身離開了。</br> 卿越在門外沉默許久才回到病房,看著床上沉沉睡去的媽媽,心口又是一陣鈍痛。</br> 許愿和許璟琛對視一眼,他們有心勸說卿越,卻不知如何開口。</br> 許愿見卿越心事重重,心下也很忐忑,生怕卿越隱藏的秘密已經被慕亦宸發現。</br> “越越,你先回去吧,這里有我和我哥!最近幾天你先回家,不要來醫院了!睿智如慕亦宸,只怕已經看出什么了。”許愿說。</br> “我和愿愿照顧沈阿姨,你放心。”許璟琛道。</br> 卿越搖搖頭,“隨便他吧。”</br> 卿越現在想好了,等這幾天媽媽情況穩定,白夜和她約定好的期限一到,她就帶著媽媽和小諾心離開江城,找一個沒人認識她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br> 還有七天的時間。</br> 這七天很快就能熬過去。</br> 沈眉這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卿越差點以為媽媽不會醒過來了。</br> 沈眉猛地睜開眼睛,好像做了什么可怕的噩夢,額頭上布滿汗珠。</br> 卿越急忙找來紙巾,幫媽媽擦拭。</br> 沈眉一把抓住卿越的手,記憶似乎停留在她昏睡之前,驚恐地問卿越。</br> “你認識他?”</br> “誰?”卿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br> “慕亦宸!你們怎么認識的?”沈眉追問道。</br> 卿越疑惑望著沈眉,小心試探問,“媽媽,你認識他嗎?你和他是怎么認識的?”</br> 沈眉怔了下,急忙搖頭,“我不認識他,我不知道他是誰!”</br> “媽,我看的出來你認識他。”</br> 沈眉扶住頭,大喊起來,“我頭好痛,好痛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