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后。</br> 顧北弦和顧謹堯走進同一家茶館。</br> 進包間，要了壺冰島普洱。</br> 顧北弦先開口，“原以為我們不撮合，逸風和纖云長大后會有各自的感情生活，沒想到，逸風那小子還是對纖云情竇初開。”</br> 顧謹堯抿一口茶，“細說。”</br> “逸風昨天一直悶悶不樂，問他，他不說。今晚顧胤和纖云一起來老宅給他送生日禮物，我才猜到原因，逸風在吃醋。那么點小孩也學大人吃醋，好笑。”</br> 顧謹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br> 他垂下眼眸，盯著手中的紫砂茶盞，陷入沉思。</br> 見他半晌不出聲。</br> 顧北弦修長手指輕叩一下桌面，“阿堯同志，大過年的，我犧牲寶貴時間叫你來，是商量事的，不是欣賞你英俊容顏的。”</br> 顧謹堯抬眸，俊毅面容神色凝重，“我不會同意纖云和顧胤，有苗頭也不行。雖然顧胤是無辜的，可他爸顧凜，是我親手送進監獄的。我不認為他們父子倆一點都不記恨。當年，顧凜借別人的手刺傷云瑾，藺魁和藺鷙一幫人毀了我和我媽一生。血海深仇橫在那里，我再大度，也做不到讓自己的女兒被仇人的兒孫染指。至于逸風和纖云，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當然，如果你們反對，我會出手阻攔。”</br> 顧北弦默了默，“如果倆孩子長大后真有情有意，我做不出棒打鴛鴦的事，就怕云瑾會介意。”</br> “這么多年過去了，云瑾應該早就釋懷了，怕就怕纖云會遺傳云瑾的抑郁基因。”</br> 顧北弦道：“這個是概率問題。就像南音說的，接受你家的好基因，也得接受不好的基因。”</br> 顧謹堯心生感動，“好，我有數了。”</br> 他抬腕看看表，“今晚先到這里，我該回去了。”</br> “這么著急？茶還沒喝完。”</br> “你自己慢慢喝吧，我得回去陪云瑾。”顧謹堯拿起外套，站起來。</br> 顧北弦英眉微挑，“你小子跟從前大不一樣。”</br> “云瑾從小沒有安全感，喜歡我多陪陪她。”</br> 顧北弦半開玩笑，“我也沒有安全感，你再陪我十分鐘。”</br> 顧謹堯身上汗毛豎起來，“別矯情，你沒安全感，回家找蘇婳去。”</br> 撂下這句話，他抬腳走到門口，拉開門，揚長離去。</br> 顧北弦唇角微揚，拿起茶杯，抿了口茶。</br> 茶香飄逸，入口清甜，回味無窮。</br> 顧謹堯和云瑾感情越好，他就越放心。</br> 將手機解屏，顧北弦給顧逸風去了條信息：小子，快謝謝你爸，你爸一出手，再棘手的事也會迎刃而解。</br> 等了幾分鐘，顧北弦只等到兩個字：謝了。</br> 多一個字顧逸風都不肯打。</br> 也不問問他到底是怎么解決的。</br> 顧北弦一腔熱話被堵在心口，儼然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和老顧。</br> 那時的老顧對他掏心掏肺，可他卻嫌他啰嗦，煩。</br> 顧謹堯驅車回到家。</br> 云瑾一直在等他，聽到動靜，起身迎上去。</br> 顧謹堯脫掉大衣。</br> 云瑾伸手接過來，掛到衣架上，問：“大過年的，你還往外跑，是有重要事嗎？”</br> 顧謹堯解開領口紐扣，道：“北弦找我，只有他一個人。”</br> 云瑾抬手捏捏他英俊堅毅的臉頰，“后半句可以省略，我沒多想。”</br> “纖云呢？”</br> “在她的房間里。”</br> “我有點事要找她。”顧謹堯伸手抱抱她，又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抬腳上樓。</br> 來到顧纖云的房間前，顧謹堯敲門。</br> 顧纖云道：“進來。”</br> 顧謹堯推門進屋。</br> 顧纖云正坐在床上看書。</br> 見是爸爸，她放下書，燦然一笑，“爸，您找我有事嗎？”</br> 顧謹堯走到墻邊的沙發前坐下，長腿交疊，沉默片刻，開口問：“你最近和顧胤走得挺近？”</br> “也沒有太近，就平時去曾外婆家玩，有時會碰到他。昨天上墳，他說要給我小姨姥上，讓我們去的時候喊著他。給我小姨姥上完墳，他要給他媽媽上，說他每年都是一個人去，很凄涼，問我可不可以陪他一起去？我看他挺可憐，就陪著去了。今晚給逸風哥送生日禮物，是半路上遇到他。”</br> 顧謹堯不想把顧胤想得太復雜。</br> 可他接近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br> 這個女兒是云瑾拼了命生的，是他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呵護長大的。</br> 顧謹堯微微斂眸，“你現在還小，要把心思用在讀書上，知道嗎？”</br> “知道，我要好好努力，爭取考上逸風哥的那所大學。他只比我大三歲，都上大三了，我才上初三，脫了鞋都追不上他。”</br> “別跟他比，你們這幫孩子，就出了他一個。你也很聰明，不要妄自菲薄。”</br> 顧纖云唇角漾起甜甜的梨渦，“謝謝爸！”</br> 等顧謹堯走后，顧纖云摸出手機，給顧逸風發了條信息：逸風哥，你學習那么厲害，能教教我竅門嗎？</br> 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悶悶不樂的顧逸風，收到這條信息，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來。</br> 手指在手機上飛快地打字：學習很簡單，好好聽老師講課，翻翻課本刷刷題就夠了，沒什么竅門。</br> 顧纖云覺得他說了等于沒說。</br> 正想著該怎么回信息。</br> 顧逸風的電話打過來，“我師父和我小姨明天要去看廟會，你去嗎？”</br> 顧纖云反問：“你去嗎？”</br> “去！”</br> “那我也去。”</br> 少年唇角浮起好看的笑，“就這么說定了？我訂票了？”</br> “好，訂吧。”</br> 掛掉電話，顧逸風雙手握拳，躺到床上，興奮地大叫一聲！</br> 這兩日的陰霾心情一掃而光！</br> 興奮完，他翻身下床，跑到墨鶴房間，門也不敲，直接闖進去下通知：“師父，明天你帶上我小姨，跟我們去看廟會。到時你打扮得丑點，別忘了。”</br> 墨鶴放下手中秘籍，淡淡瞥他一眼，“我怎么打扮都不丑。”</br> “那你明天低調點，穿得隨便點，別亂飛，別耍帥。明天我是主角，你別搶我風頭。”</br> 墨鶴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搶都是主角，身有功夫氣自華，不像你，學了十幾年，才學到我的三十分之一。”</br> 顧逸風，“……！”</br> 很想跟他斷絕師徒關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