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墨鶴暈了過去……</br> 等再醒來,他躺在陌生的病房里,鼻間是清淡的消毒水味,柔和燈光灑落一室。</br> 床前圍了一群人。</br> 顧逸風和陸恩琦趴在他床邊,淚眼汪汪,尤其是陸恩琦眼睛腫得像個桃子。</br> 顧傲霆的眼睛紅得比老白兔的眼睛還紅。</br> 顧南音雙眼潮濕,蘇婳、秦姝和華琴婉眼神擔憂。</br> 顧北弦眉目沉沉,陸硯書神色凝重。</br> 氣氛過于壓抑。</br> 墨鶴彎了彎唇角,想緩和一下氣氛,開口道:“怎么來了這么多人?”</br> 他抬手想摸摸離他最近的陸恩琦,手臂卻比平時虛軟無力。</br> 他驚詫于這反常。</br> 強慣了的人,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的弱。</br> 陸恩琦抱住他的手臂,秀美的小臉緊貼著他的袖子,鼻尖微微泛紅,聲音細細碎碎,大眼睛汪著一團淚水,“鶴鶴哥哥,你終于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嚇死我們了。”</br> 墨鶴再次驚詫,“我怎么昏迷那么久?”</br> “醫生說你舊傷沒養好,打了幾天動員針,又采集了五個多小時造血干細胞導致身體虛弱,讓給你多補充營養,好好休息。”</br> 墨鶴暗暗松了口氣,問:“你哥怎么樣了?”</br> “手術移植很成功,我哥已經進無菌艙了,在里面待一個多月就可以出艙了,剩下的靠他自己了。”</br> 墨鶴唇角露出一抹蒼白而欣慰的笑。</br> 最開始只是單純地想對逸風好,后來愛屋及烏,開始對逸風的家人好。</br> 如今又對恩琦的家人好。</br> 修長指腹輕揩陸恩琦紅腫的眼睛,墨鶴語氣寵溺,“怎么哭得這么厲害?眼睛都腫了。”</br> 這話不說還好。</br> 一說,陸恩琦的眼淚像打開開關的水龍頭,嘩嘩流出來,怎么都止不住。</br> 墨鶴拿手指幫她擦,輕嗔:“別哭了,你生日快到了吧?等我出院后,陪你好好過生日。”</br> 聞言,陸恩琦眼淚戛然而止,“我生日已經過了。我哥生病,大家沒心情給我過,就只在家里吃了頓飯,蛋糕還是你訂的,你忘了?”</br> 墨鶴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br> 只記得要給恩琦好好過生日。</br> 蘇婳開口道:“剛捐完記性是會變差,以后會慢慢恢復。”</br> 墨鶴又暗暗松了口氣。</br> 原以為自己天賦異稟,練功多年,已經強大到無所不能,捐個區區造血干細胞,沒什么大不了的。</br> 沒想到普通人捐完會有的狀況,他一樣不缺。</br> 可見上次ak47的子彈威力不容小覷,雖沒擊穿防彈衣,可留下的后遺癥,比他想象得要嚴重。</br> “啪!”</br> 顧傲霆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br> 墨鶴抬眸朝他看過去,“您老這是做什么……”</br> 顧傲霆啞著嗓子自責地說:“都怪我自私!我太想讓墨沉活下來了,怕等不到捐獻者,怕捐獻者悔捐,更怕時間久了,墨沉身體會越來越垮,到時即使做移植手術都救不過來。你也是我的孩子啊,我卻為了救墨沉犧牲你。如果你外婆還活著,得多心疼你?我對不住你外婆,對不住你和你爸媽,我是個自私鬼!”</br> 說到最后,他老淚縱橫。</br> 愧疚得不能自已。</br> 墨鶴反過來安慰他,“別自責了,我是自愿的,你們阻止也沒用。”</br> 華琴婉垂下頭,一張臉火辣辣的。</br> 總覺得顧傲霆在指桑罵槐,明是罵自己,實則罵她。</br> 可她又有什么辦法?</br>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墨鶴去死吧?</br> 顧南音走過來,滿眼感激地望著墨鶴,“謝謝你,大鶴鶴!等你結婚,你的婚禮所有花費我全包了!到時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出個人就行,所有的一切,我來操辦。”</br> 墨鶴沖她笑了笑,“好的,嫂子。”</br> 顧北弦見墨鶴面色蒼白,神情憔悴,道:“你醒了,我們就放心了,我帶他們先出去。人太多,吵吵嚷嚷的,影響你休息,留恩琦照顧你吧。”</br> 墨鶴應一聲。</br> 眾人魚貫而出。</br> 顧逸風卻不肯走。</br> 他雙手抓緊墨鶴的手,聲音發哽,“師父,我小時候,你照顧我吃喝拉撒,給我洗澡,現在換我照顧你。你要去衛生間嗎?我扶你去。你要洗澡嗎?我幫你。”</br> 墨鶴瞥他一眼,“你師父正當壯年,用不著你可憐。”</br> 顧逸風眼睛紅紅的,少有的沒反駁。</br> 墨鶴一天一夜昏迷不醒,可把他嚇壞了,比天塌了還害怕。</br> 雖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很疼愛他,可陪伴他最久的是師父。</br> 從他三歲起,他就和師父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上學也在一起,幾乎形影不離,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那種好。</br> 沒了師父,他不知該怎么活。</br> 墨鶴見他呆著一張帥氣小臉,以為自己語氣重了,忙說:“逸風,有水嗎?我渴了。”</br> “有,有,我現在就去倒!”顧逸風噌地站起來,就朝病房自帶的茶水間跑去。</br> 陸恩琦也跟著跑過去。</br> 兩人爭著倒水。</br> 一人接了一杯恒溫水,回來搶著喂墨鶴。</br> 往常墨鶴肯定會當仁不讓地選擇喝陸恩琦倒的水,可眼下看顧逸風也挺玻璃心。</br> 兩個都不能得罪。</br> 墨鶴就喝一口陸恩琦倒的,再喝一口顧逸風倒的,不偏不倚。</br> 水喝多了,墨鶴要去衛生間。</br> 倆人又來爭著扶他,一邊一個架著他的胳膊。</br> 墨鶴覺得好笑。</br> 他們小時候,他一手抱一個照顧他們,現在換過來了。</br> 這種感覺很奇特。</br> 三人來到衛生間門前。</br> 陸恩琦對顧逸風說:“你可以退下了,鶴鶴哥哥是我男朋友,你進去不方便。”</br> 顧逸風掃她一眼,“我師父是大男人,你一個女流之輩陪他上廁所,你好意思嗎?”</br> 陸恩琦不以為然,“他是我未來丈夫,我們以后是要結婚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br> “不是還沒結嗎?你能不能矜持點?”</br> “矜持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我告訴你,顧逸風,但凡我矜持點,你師父都當不了你小姨父。你師父要是找了別的女人,就你這態度,一天能挨八次打。”</br> 這倒是真的。</br> 顧逸風聳聳肩,敗下陣來。</br> 陸恩琦扶著墨鶴進了衛生間。</br> 來到馬桶前。</br> 墨鶴聲音放柔對她說:“你也出去吧。”</br> 陸恩琦端著漂亮的小臉,認真地說:“你剛清醒,我得在邊上看著。萬一你再體力不支,暈倒了,我好扶你一把。我不看著,你暈倒摔在地上,會磕到你英俊的帥臉。”</br> 墨鶴輕提一口氣,“可你看著,我不方便。”</br> “沒什么不方便的,等我哥出院了,我們就訂婚。訂完婚,你就是我未婚夫了,這樣方便了嗎?”</br> 墨鶴無奈一笑,抬手去解腰帶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