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北走到慌亂無措的狄娥面前,說:“華太太,請跟我們走吧。”</br> 狄娥不停地搖頭,“不是我!你們不能抓我!”</br> 幾乎每一個被抓的人,都是這種說辭。</br> 柯北早就見怪不怪。</br> 他語氣鎮定又不失威嚴地說:“你的司機找天壽閣里的保潔,讓她做事時,她怕以后會出事,就偷偷用手機錄了音。錄音里,有你的司機教她,怎么破壞店內監控的詳細內容。你的司機也被抓到了,已經全招了。人證物證都在,看在華老爺子的面上,我們給你留一個體面,等上了警車,再給你戴手銬。”</br> 聽到司機也被抓了。</br> 狄娥滿是鮮血和抓痕的臉,一下子灰敗下來。</br> 再也說不出一個字。</br> 她失魂落魄地跟著柯北出了華府大門,朝警車走去。</br> 楚鎖鎖急忙跟著追出去,哭著喊著:“外婆,外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br> 狄娥耷拉著頭,沒吭聲。</br> 年輕的時候,在戲臺上唱戲。</br> 她扮旦角,唱宮斗戲、宅斗戲,上演皇后妃子、妻妾爭寵的戲碼。</br> 唱了那么多遍,演了那么多遍。</br> 戲里戲外,從沒輸過。</br> 臨到老了,卻落得這么個下場。</br> 事到如今。</br> 她只恨那個保潔蠢。</br> 但凡她把蘇婳喝剩下的花果茶茶渣,換個地方扔。</br> 警察都不會這么快破案。</br> 只要撐到天亮,垃圾車把垃圾收走,運到垃圾場里進行粉碎、焚燒。</br> 證據就沒了。</br> 沒有物證,警察就沒法抓人。</br> 此事神不知鬼不覺,就過去了。</br> 就因為這么個小細節,前功盡棄,她挺不甘心。</br> 狄娥被柯北推上警車。</br> 警笛聲再次響起。</br> 楚鎖鎖呆呆地看著警車,漸漸消失。</br> 忽然想起什么,她拔腿就去找華天壽。</br> 來到房間里。</br> 看到他正坐在二樓臥室的落地窗前,眼神呆滯地瞅著外面。</br> 那里正好能看到狄娥被帶走的畫面。</br> 楚鎖鎖抓著華天壽的胳膊晃起來,“外公,你快去救救外婆,快去救救她吧。”</br> 華天壽慢慢推開她的手。</br> 他站起來,背對著楚鎖鎖,蒼老沙啞的聲音說:“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背地里報復,不要報復,你就是不聽。你以為蘇婳的孩子真沒了,你能好過?剛才顧北弦一石二鳥,沒費一兵一卒,就把你們祖母倆耍得團團轉。他要真下狠手,肯定是你們想象不到的狠。”</br> 提起顧北弦。</br> 楚鎖鎖后背的傷,就疼痛難忍。</br> 他是真的狠!</br> 楚鎖鎖扁著嘴,忍著疼說:“難道你就真的看著外婆去坐牢,不管她?”</br> 華天壽慢騰騰地說:“她那么毒的心思,讓她進去改造改造吧。”</br> “可是外婆都六十多歲的人了,那么大年紀……”</br> “行了,你也別說了。”華天壽煩躁地打斷她的話,“這次是她做錯了,做錯了事,就得受到懲罰。”</br> 楚鎖鎖失望地離開了。</br> 回家找華棋柔。</br> 把事情來龍去脈,跟她說了一遍。</br> 聽完。</br> 華棋柔埋怨道:“這種事,你們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認識警察系統的人。上次有他幫忙,蘇婳去龍腰村出的事,到最后不了了之。”</br> “外婆當時拍著胸口,說小菜一碟,包在她身上,我以為她能搞定。”</br> 華棋柔咂咂嘴,“你外婆太自信了。這事你不用管了,我打電話找找人,看能不能把她撈出來。”</br> 見她這么說。</br> 楚鎖鎖繃緊的心松弛下來。</br> 這一松弛。</br> 只覺得后背火燒火燎的疼。</br> 她撩起自己的衣服,說:“我后背被仙人球的刺,扎傷了,你快送我去醫院。記得打電話告訴顧叔叔。”</br> 看著她白皙的后背,被扎得血跡斑斑。</br> 華棋柔心疼得要命。</br> 當即安排司機,把她送到市人民醫院。</br> 蘇婳也住在這家醫院。</br> 次日一早。</br> 華天壽拎著兩盒高檔營養品,來看望蘇婳。</br> 蘇婳還在打保胎藥。</br> 原本白皙明媚的小臉,蒼白憔悴。</br> 經此一事,她元氣大傷。</br> 華天壽愧疚死了。</br> 好心辦了壞事。</br> “師父,你怎么來了?”看到他,蘇婳撐著想坐起來。</br> 華天壽按住她的肩膀,忙不迭地說:“快躺著,快躺著。”</br> 蘇婳被他按住起不來,加之身子實在沒什么力氣,便躺著了。</br> 華天壽濁白的眼圈微微泛著紅,說:“都怪我,怪我上了狄娥的當。夫妻四十多年了,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br> 顧北弦站在一旁,頗有感觸。</br> 和楚鎖鎖認識二十多年了。</br> 他也沒想到她是那種人。</br>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表里不一。</br> 當面一套,背后一套。</br> 華天壽望著蘇婳,欲言又止。</br> 好半晌。</br> 他才慢吞吞地說:“我已經教訓過狄娥了,罵了她,打了她,把她趕出我們家……”</br> 蘇婳聽出他的意思了。</br> 他是想替狄娥求情。</br> 但是又愧疚,開不了口,就拐著彎地說。</br> 蘇婳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br> 討厭狄娥,但是師父的面子,又不能不給。</br> 她抬頭看向顧北弦,想讓他幫忙解圍。</br> 顧北弦淡淡道:“老爺子,您活了一輩子,肯定比我更懂‘姑息養奸’這個道理。無原則地寬容,會助長壞人壞事蔓延發展。”</br> 他這么一說。</br> 華天壽知道沒有商量的余地。</br> 他咳嗽一聲,緩緩站起來,忽然彎下腰,朝蘇婳深深地鞠了一躬,“婳兒哇,師父對不起你。”</br> 蘇婳急忙起身去扶他,“師父您別這樣。”</br> “你好好養著,我走了。”</br> 華天壽轉身離開。</br> 他前腳剛走。</br> 顧南音后腳就來了。</br> 手里抱著一束百合花。</br> 進來把花遞給柳嫂。</br> 她拉了椅子坐在病床邊,握著蘇婳的手,問:“嫂子,你肚子還疼嗎?”</br> 蘇婳淡淡一笑,“還好。”</br> 顧南音摸摸她的臉,心疼得直咂嘴,“瞧你這小臉,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br> 蘇婳囑咐她:“不要告訴爺爺奶奶和媽媽,別讓他們擔心。”</br> “放心好啦,我嘴最嚴了。”</br> 兩人手拉著手,說起了知心話。</br> 顧北弦去公司了。</br> 他要忙工作,怕蘇婳住院無聊,就打電話把顧南音叫過來陪著。</br> 顧南音嘴甜,人又好玩,和蘇婳也處得來。</br> 讓她陪著蘇婳,他放心。</br> 姑嫂兩人說說笑笑,聊了好一會兒。</br> 看到蘇婳有困意。</br> 顧南音讓她睡覺,她起身離開。</br> 出門。</br> 顧南音給司機打電話:“你去幫我搞一桶油漆來,急用,要黑色的,二十升就行。讓老板用彩紙包裝一下,包裝得漂亮點。”</br> 二十分鐘后。</br> 司機拎著包裝好的油漆來了。</br> 顧南音看了看扎得五顏六色的包裝,點點頭,“不錯,跟我來。”</br> 兩人七拐八拐。</br> 來到外科住院部。</br> 推開一間病房門。</br> 楚鎖鎖正躺在病床上,掛葡萄糖。</br> 被仙人掌扎傷,只要把里面的刺挑出來就好了,其實是用不著輸液的,可是她想住院。</br> 因為住院,顯得事情大。</br> 還能把顧傲霆叫過來,讓他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br> 看到顧南音來看自己,還讓司機提著禮物。</br> 楚鎖鎖受寵若驚。</br> 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br> 她急忙從床上坐起來,笑著問:“南音,你怎么來了?”</br> 顧南音揚起職業假笑,“聽墨沉哥說你住院了,我來看看你。”</br> 瞅瞅司機手里提著的那個禮盒,楚鎖鎖滿臉堆笑,“來就來吧,還帶什么禮物,咱們姐妹倆,誰跟誰啊。”</br> 顧南音偏頭對司機說:“把禮物拆開,讓鎖鎖姐看看她喜歡嗎?”</br> 司機拆開外包裝。</br> 露出里面的油漆桶。</br> 楚鎖鎖臉色唰地一下子變了。</br> 司機麻利地把油漆桶拆開。</br> 說時遲那時快!</br> 顧南音彎腰搬起油漆桶,嘩地一下子朝楚鎖鎖頭上倒下去。</br> 猝不及防!</br> 楚鎖鎖被澆得一頭一臉!</br> 那刺鼻的味道,太辣眼睛了!</br> 熏得楚鎖鎖直接吐了!</br> 粘稠的難覺鋪天蓋地,難受得要死!</br> 楚鎖鎖啊啊亂叫,急忙扯了被子來擦臉!</br> 可是油漆太黏,怎么擦都不掉!</br> 她秀美的長發結成了餅子!</br> 她嬌媚的小臉,被黑乎乎的油漆涂得像黑無常!</br> 顧南音扔了油漆桶,拍拍雙手。</br> 看著狼狽的楚鎖鎖。</br> 她脆聲道:“這就是欺負我小侄子的下場!也不看看他姑姑是誰!竟敢暗算我顧南音的小侄子!活膩了是吧!”</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