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一怔,“你沒睡著?”</br> 蘇星妍嫣然一笑,“逗你呢,我認床,換地方睡不著,得適應一會兒才有困意。”</br> 沈恪輕嗔:“調皮。”</br> “你不也在逗我嗎?一邊說怕克我,一邊又給我圍圍巾,扶著我,照顧我,半夜還偷偷跑我房間來給我蓋被子。”蘇星妍坐起來,大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我突然懷疑,你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縱?畢竟你這種城府深的人,什么花招都能使得出來。”</br> 沈恪想說,我是情難自禁,雙腿不受腦子控制。</br> 終是沒說出口。</br> 二人安靜了會兒。</br> 蘇星妍問:“怎么?還不走,是打算跟我一起睡嗎?不怕我爸知道,打斷你的腿?”</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br> 沈恪一顆心火燒火燎的。</br> 情不自禁想起和她從前相好時的種種親密動作,想起她清甜的唇齒,她絲滑的凝脂,她的纖腰和酥胸。</br> 身體脹得疼。</br> 他急忙背過身,“走了。”</br> 蘇星妍抓起一只枕頭往他身上扔。</br> 沈恪轉身接住,把枕頭放回床上,問:“要我哄你睡嗎?等你睡著我就走。”</br> 蘇星妍忍不住笑出聲,“忽然發現你是個大腹黑男,嘴上說克我,卻又用種種曖昧吊著我。吊著我,又不跟我在一起,就這樣拿軟刀子折磨人,讓人對你欲罷不能。”</br> 沈恪垂眸凝望著她俏生生的小臉,說:“工作之余,我在修身改命。如果三年后,還是不見成效,到時就把公司交給北弦叔叔,我帶著我媽離開京都,不再出現在你的世界。”</br> 蘇星妍剛要發火。</br> 聽到沈恪又說:“如果有效,不再克你,我就娶你,到時用最豪華的婚禮把你風風光光地娶回家。”</br> 蘇星妍轉怒為喜,“死樣,終于有點人樣了。”</br> 沈恪心中泛起一絲微甜。</br> 原來被愛的人罵,也能這么幸福。</br> 他很想抱抱她,又怕抱了又想親她,親了還想更多,更怕如此親密,再惹她生病。</br> 他克制著男人本性的沖動說:“睡吧,我回房了。”</br> “嗯。”</br> “明天想吃什么?我做給你吃。”</br> 蘇星妍想了想,“什么都吃膩了,不如你給我做一碗湯圓吧。”</br> “好,想吃什么餡的?”</br> “只要是你包的,什么餡都可以。”</br> “那我看著包。”</br> 從蘇星妍的房間走出來。</br> 經過虞瑜的門口時,聽到房間傳來虞瑜的聲音,“大哥,是你嗎?”</br> 沈恪停下腳步道:“是我。剛去星妍房間,看她有沒有蹬被子。”</br> 虞瑜羨慕哭了。</br> 從小到大,成瓊和虞棣忙于工作應酬和享受人生,無暇顧及她,都是保姆和傭人照顧她。</br> 保姆和傭人是拿工資的,照顧她是出于工作。</br> 說實話,她從沒享受過這種發自內心的、免費的照顧。</br> 虞瑜嘆道:“星妍真幸福。”</br> “遇到我,是她的不幸。”</br> “哥,你太自卑了!你又高又帥,聰明穩重,又富有才華,知識淵博,學富五車,可談古可論今,生意做得也好,性格還低調不張揚,十足的魅力男人。如果你不是我親哥,且單身,我鐵定會追你!”</br> 沈恪心想,這丫頭不愧是虞城的雙胞胎妹妹。</br> 不熟的時候,看著還挺理智。</br> 熟了才知道,和虞城一樣口無遮攔,雙商發揮不太穩定。</br> 沈恪默了默說:“那個青回不適合你。他性格孤冷,出身離奇,又是江湖中人,最擅長用毒。且他在異能隊接受審問時,曾經招供過,喜歡未姣的親姐姐宋嬙,為了給她報仇,給你下蠱。你性格太單純,掌控不了他。楚曄、靳睿那種家庭長大的更適合你。那種家庭的人性格穩定,不缺愛,被愛過的人才懂愛,也會去愛人。你是女孩子,女孩子經不起太多的蹉跎,知道嗎?”</br> “好的,哥!我哥也這么勸我,可我聽不進去。不知怎么的,你說我就能聽進去。”</br> “因為你和你哥一樣大,從小互不相讓,互不服氣,所以你哥說什么,你都會下意識地反抗。”</br> “哥,你懂得好多!以前常聽人說,長兄如父,我只想說呸!就我那哥,還不如我成熟,長兄如侄還差不多。自從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真的是長兄如父。”</br> 沈恪無聲地笑了笑。</br> 莫名的,對這個妹妹越來越有好感了。</br> “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做早餐給你們吃。雪太大,就別讓酒店的送餐了,不安全。”</br> “好的哥!晚安!”</br> “晚安。”</br> 次日一早。</br> 三人起床洗漱后,睡眼惺忪地下樓。</br>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琳瑯滿目的早餐。</br> 不只有蘇星妍要吃的湯圓,還有八寶粥、雞絲細面、速凍水餃,以及四樣清淡的小菜。</br> 虞瑜拿筷子夾起一道土豆絲,嘗了一口,贊道:“看著是普普通通的土豆絲,為什么吃起來這么好吃?清脆酸香,帶一點兒甜味,還帶絲許辣,口感脆爽,還有雞油的香氣,好吃好吃!”</br> 蘇星妍道:“他可是連《紅樓夢》里的茄鲞都會做的人,區區土豆絲難不倒他。”</br> 虞瑜朝他豎起大拇指,“哥,你簡直全能!”</br> 她拿胳膊搗搗虞城,“廢哥,快跟大哥學學!你要是像大哥這么優秀,別說悅寧了,連秦野叔叔和鹿寧阿姨都會喜歡你!”</br> 虞城白她一眼,“知道了。”</br> 沈恪淡笑,“食材和時間有限,等以后時間充裕了,我再好好做給你們吃。”</br> 虞瑜甜笑,“謝謝哥!”</br> 蘇星妍走到餐桌前坐下,拿湯勺舀起一只湯圓吃起來。</br> 不吃不知道,一吃才知道,區區一碗湯圓,竟然包了不下十種餡料。</br> 有豆沙餡的,有藍莓餡的,還有紅糖黑芝麻、草莓、山楂、桂花、玫瑰的,不知道他往里加了什么輔料,反正吃起來口感豐富,香而不膩,比家中大廚包得還好吃。</br> 蘇星妍邊吃邊忍不住自豪,自己眼光還是挺不錯的。</br> 這男人除了出身貧寒,有些許自卑心和矯情,其他樣樣出挑。</br> 四人吃完早餐,虞城搶著把碗筷收進廚房,扔進洗碗機里。</br> 沈恪對虞城說:“剩了點速凍餃子,送去醫院給你爸吃吧。”</br> 虞城點點頭,“成。”</br> 大過年的,再渣也是親爹,送份餃子是應該的。</br> 雪已停。</br> 等太陽出來,路上積雪清除干凈,四人上路。</br> 中途,沈恪把蘇星妍送到蘇佩蘭住的酒店。</br> 兄妹三人提著一桶速凍餃子,來到醫院腫瘤科住院部。</br> 虞棣住的是最好的vip病房。</br> 化療化得他的頭發全掉光了,整個人瘦得像一具骷髏,臉上一點肉都沒有了,只剩一張寡寡皺皺的皮包著,顴骨高高聳起,眼神渾濁黯淡,嘴唇蒼白干澀,爆著糙皮。</br> 躺在那里活脫脫如一具行尸走肉。</br> 沈恪打量著他,唇角溢出一絲冷笑。</br> 風水輪流轉。</br> 母親受的苦,如今輪到虞棣了。</br> 虞棣正昏昏沉沉間,猛然看到沈恪,嚇得渾身一哆嗦,沙啞著嗓子問:“你,你怎么來了?”</br> 沈恪淡笑,“聽說您老人家病重,我來看看您。”</br> 他舉起手中的保溫桶,“今天是大年初一,我親自給您煮了速凍水餃。”</br> 虞棣愣住,心情無比復雜。</br> 不等他回答,沈恪打開保溫桶,拿出筷子,夾起一只水餃,遞到虞棣嘴邊,“來,張嘴,我喂您吃,盡點孝心。”</br> 虞棣哪敢吃?</br> 嘴閉得比鐵皮核桃還嚴實。</br> 沈恪極輕一笑,“連自己親兒子都防著,你說你做人失不失敗?”</br> 虞棣聲音嘶啞,“阿恪,我,錯了。我當年,不該看到你媽,起了歪心思,耍花樣追她,又想辦法灌醉她,趁機占她便宜,還對她始亂終棄。事后扔下一筆錢,打發她,從此以后,對她置之不理。我現在后悔了,很后悔,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我當年沒拋棄她,可能要好過一點。可是我現在病成這樣,已經沒法彌補她了。原諒我好嗎?原諒我吧,阿恪,放過我,別再來我跟前晃悠了好嗎?我求求你了!”</br> 費盡全力地說完這些話,虞棣體力不支,劇烈咳嗽起來。</br> 虞城過來幫他拍背。</br> 沈恪放下水餃,俯身幫他整整衣領,“您老家說的什么話?再對不起我媽,您也給我了生命。您病重,我來盡盡孝是應該的。”</br> 虞棣上氣不接下氣,喘氣如風箱,不顧疼痛和虛弱,吃力地往旁邊挪身子。</br> 生怕他克自己。</br> 沈恪抬頭看向窗口,“您最該怕的不是我,而是他。”</br> 虞棣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過去。</br> 這一看,老命差點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