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纖云意識清醒，人已被顧逸風抱了出來。</br> 小腹脹疼，極不舒服。</br> 麻醉反應，讓她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br> 因為要做第三代試管嬰兒，進行基因篩查，顧纖云卵子取得相對多一些。</br> 共取了十三個。</br> 取卵過少，形成的胚胎累計妊娠率低，需要促孕重啟周期；取超過十五個，則易致卵巢腫大、腹水、甚至血栓等。</br> 醫生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br> 顧逸風一一記在腦海中，小心翼翼地把顧纖云抱進病房。</br> 怕她像姑姑顧南音那樣，突發腹水，顧逸風給她辦了住院。</br> 遵醫囑，喂她喝了些脈動和冬瓜湯，以防腹水。</br> 顧纖云低聲對他說：“我冷，小腹發涼。”</br> 顧逸風忙把加熱好的熱水袋，放到她小腹旁邊，怕燙著她，中間又加了層毛巾。</br> 可顧纖云還是冷。</br> 她覺得應該不是生理的冷，是心理，心里過度緊張，怕試管失敗，怕無法形成健康的胚胎，怕胎兒流產，怕孩子生下來不健康。</br> 拍賣會上那么多富豪大佬坐在臺下，她氣定神閑，云淡風輕，可是做個試管嬰兒，卻緊張得要命。</br> 她太在意是否成功了，也太在意顧逸風。</br> 她伸手握住顧逸風的手。</br> 太想生個她和他的孩子，將他們倆的生命延續下去。</br> 顧逸風垂首親吻她的手指，安慰道：“別緊張，纖云，樂觀點。”</br> 顧纖云沖他蒼白地笑了笑。</br> “叩叩。”</br>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br> 顧逸風回眸道：“請進。”</br> 進來的是蘇婳，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保溫桶里裝的是冬瓜湯。</br> 看到顧纖云面色蒼白的模樣，蘇婳又心疼又難受，嗔道：“做試管嬰兒這么大的事，你們為什么不告訴我？要不是有人看到，打電話對我說，我還不知道纖云要做試管，你們這幫人瞞得好緊。”</br> 顧逸風握著顧纖云的手說：“纖云怕一次不成功，害你們擔心。”</br> 蘇婳走到床邊，坐下。</br> 盯著顧纖云那張像云瑾又像顧謹堯的臉。</br> 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br> 原本想讓她嫁給自己兒子享福的，誰知要遭這么大的罪。</br>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br> 顧纖云努力沖蘇婳做出個燦爛的笑臉，說：“媽，不疼的，您別擔心，真的，一點都不疼。我打了麻藥，進去睡了一覺，就出來了，什么感覺都沒有。”</br> 一句話說得蘇婳眼淚都要出來了。</br> 她做過試管嬰兒，怎么可能不疼？</br> 三十五厘米長的針，從后穹窿處進針，進入盆腔，刺進卵巢，再怎么打麻藥，也不會好受。</br> 母子倆皆神色凝重。</br> 顧纖云沖他倆笑，“媽，逸風哥，你倆別這樣。我這是好事，萬一成功了，你們就要當奶奶和爸爸了。”</br> 顧逸風伸手摸摸她的頭，“別說話了，睡一會兒吧。”</br> 顧纖云語氣輕柔，“我睡，你能不能別走？我想要你陪著我。”</br> “不走，行程早就提前空出來了。”</br> 顧纖云把頭往他手臂邊靠了靠，閉上眼睛。</br> 他在，她才有安全感。</br> 所幸觀察了兩天，顧纖云并沒像顧南音那樣，突發腹水。</br> 一周后，胚胎培育成功四個。</br> 按說她這么年輕，取了十三顆卵，配成八至十個胚胎都有可能。</br> 可是因為夫妻染色體基因不合，胚胎配對幾率比正常情況少很多，就這四個，還是通過高科技醫學手段強行配對的。</br> 經基因篩查后，只有兩個優質胚胎適合移植，其中一個是一級優，一個是三級。</br> 為了提高成功幾率，醫生將兩個都移植入顧纖云體內。</br> 半個月后，顧纖云抽血驗出懷孕。</br> 得知孕檢結果，她喜極而泣！</br> 狂喜之后，又隱隱擔憂，怕發生意外。</br> 感覺懷孕生孩子，比工作難多了，一關卡著又一關。</br> 工作只要努力就會有結果，生孩子，卻不是個人能努力的，還夾雜著很大的運氣成分，和太多的未知風險。</br> 擔心流產，顧纖云幾乎黑夜白天地躺在床上，保胎。</br> 怕她重蹈云瑾的覆轍，孕期引發抑郁，顧逸風比平時還要體貼，體貼到了細致入微的地步。</br> 蘇婳和顧北弦，顧謹堯和云瑾也時不時地來陪著她。</br> 還有顧傲霆、秦姝、云闊海和云太太等人，幾乎是全家出動。</br> 尤其是顧傲霆。</br> 每天上午陪完蘇星妍，下午來陪顧纖云。</br> 風雨無阻，雷打不動。</br> 為了哄顧纖云開心，他八十多歲的高齡硬是跟著網上的視頻，學著跳起了《科目三》。</br> 每次來陪顧纖云，上來先跳十分鐘的開場舞。</br> 那絲滑搞笑的太空步，扭腰擺胯，手舞足蹈，配上他那張一本正經、久居高位的國字臉，要多違和有多違和。</br> 搞得顧纖云哭笑不得。</br> 跳完舞，顧傲霆又開始唱歌，換著花樣地唱。</br> 從《今天是個好日子》到《世上只有太爺爺好》，再到《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和《化風行萬里》等。</br> 各個年代的歌，他都能張口即來。</br> 顯然是在蘇星妍那邊練過的。</br> 搞得顧纖云都沒時間想三想四，更沒時間抑郁。</br> 夜晚。</br> 顧逸風忙完工作回來，端著廚師燉的燕窩，一勺一勺地喂顧纖云吃。</br> 吃完，他溫柔地幫她擦擦嘴，問：“胃有沒有不舒服？反應嚴重嗎？”</br> “有點，不算嚴重。”</br> 他親親她的額頭，“辛苦了。”</br> 顧纖云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貼著，笑道：“不管男女，只要能生個健康的孩子，再辛苦都值得。”</br> 顧逸風濃睫微垂不語。</br> 生兒才知報母恩。</br> 他終于體會到母親當年懷自己生自己時的不容易，當時母親也是做的試管嬰兒才懷上他，生他時，還差點搭上性命。</br> 以前總嫌父親矯情，如今他也想替顧纖云承受懷孕生育之痛。</br> 在意一個人時，才會變得矯情。</br> 不在意時，是金剛直男。</br> 顧纖云微微欠了欠身子，抱住他的腰，又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說：“你猜，我肚中是一男一女？還是兩個男孩，或者兩個女孩？”</br> 顧逸風道：“醫生說過，孩子健康就好，言外之意，是一兒一女。”</br> 顧纖云眼里露出異樣的神采，“如果是男孩，希望容貌和性格都像你。如果是女孩，希望容貌像我，性格也像你。”</br> “你性格也很好，開朗、大方，愛說愛笑。”</br> 他抱緊她，“你是最好的纖云。”</br> 顧纖云瞥他一眼，“怎么感覺我沒孕期抑郁，你倒是有點孕期抑郁的模樣了。”</br> 顧逸風勾唇淡笑，“是有點，比從前矯情了。”</br> 從小到大什么都沒怕過的人，開始患得患失，怕這怕那，生怕顧纖云有意外，怕她腹中的孩子有意外。</br> 孩子于他來說，還很陌生，可是顧纖云，卻是他懷中的愛人，是他生命中的伴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