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至日月灣。</br> 司機幫秦悅寧拉開車門。</br> 秦悅寧起身剛要下車,元峻喊住她,“悅寧。”</br> 秦悅寧回頭,“還有事嗎?”</br> 元峻撩起眼睫,拿一雙氣宇軒昂的眸子黑沉沉地望著她,“我覺得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要多一點。”</br> 司機一聽,瞬間拔腿就走,躲得遠遠的。</br> 秦悅寧哭笑不得。</br> 誰能想到,去年大一新生開學典禮上,在臺上演講,英武冷峻,高不可攀的男人,如今在她面前卻是這副模樣?</br> 冷不丁來這么一句,是想表達個啥?</br> 秦悅寧抬手拍拍腦門道:“我從小被我外公當成男孩子培養,我爸媽也要求我要獨立堅韌。他們教了我很多,唯獨沒教我怎么談戀愛,那方面我可能欠缺點。哪里不合適,你對我說,你不說,我不知道。”</br> 元峻覺得她那方面欠缺的不是一點,是很多。</br> 他朝秦悅寧伸出手,做出個擁抱的姿勢。</br> 秦悅寧懂了。</br> 她抓著他的手臂,把他從車里拉出去。</br> 不等他站穩,她伸出雙臂抱住他,抱得很用力,“看吧,你稍微提醒我一下,我就明白了。下次不要暗示,直接明示知道嗎?”</br> 她勁兒太大。</br> 元峻被她箍得有點透不過來氣,提醒道:“倒也不必這么用力。”</br> “我收著勁呢,只用了三四成力,如果用十成力,普通人的肋骨能被我勒斷。”</br> 元峻忍俊不禁,“這么說,胸口碎大石、金鐘罩鐵布衫、銀槍刺喉是真的?”</br> “是,要我現在給你表演嗎?”</br> “不必,太危險了。”</br> 秦悅寧松開他,“可以了嗎?”</br> “你以后要經常給我發信息,讓我知道你在意我,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在單相思。再強硬的男人,也渴望被另一半愛。”</br> “我是怕打擾你工作,你平時工作那么忙。”</br> “發多了是會打擾,可你一條都不發。”</br> 秦悅寧忽然俯身,去抱他的雙腿。</br> 元峻一怔,“你要干什么?”</br> 話音剛落,秦悅寧已經把他抱起來,放到車頂上。</br> 她單手撐在他身側,仰頭望著他俊毅而深沉的臉,很認真地說:“元峻,你聽著,如果我對你沒意思,在你第一次親我的時候,我就跟你打起來了,知道嗎?”</br> 元峻別過頭。</br> 忍笑忍得很辛苦。</br> 今年的快樂是她給的。</br> 人人都羨慕他,卻不知高處不勝寒,更不知身處那個位置,不能出一點差錯,要承受多大的壓力。</br> 外表風光,履歷光鮮,幾乎完美,可他并不快樂。</br> 有時候,很想做一個普通人,輕輕松松地活著,犯點錯也不礙事。</br> 秦悅寧拍拍他的手臂,“我回家了,到家給你發信息。”</br> “好。”</br> 秦悅寧轉身走了。</br> 元峻坐在車頂上并未下來,單手撐在車頂上,兩條長腿自然地垂著,目光落在秦悅寧的背影上,唇角含著笑。</br>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別墅大門后,看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也消失。</br> 見秦悅寧走了,司機返回車前。</br> 一抬頭看到元峻坐在車頂上,司機吃了一驚,“領導,您這是……”</br> 元峻跳下車,“沒什么,走吧。”</br> 二人上車,車子開走。</br> 回到家,秦悅寧說到做到,掏出手機給元峻發消息。</br> 卻不知該發什么才好。</br> 發“我想你了”,覺得矯情,于是發了個“路上注意安全”。</br> 元峻回了個“好”。</br> 秦悅寧又發:以后有什么壓力可以跟我說,我會保密,也會幫你解決。雖然我能力有限,指不定哪件就幫上了。</br> 元峻又回了個“好”。</br> 秦悅寧又不知該發啥了。</br> 鹿寧走過來,端了杯溫水遞給她,問:“覺得元峻怎么樣?”</br> 秦悅寧道:“他挺好的。”</br> “跟媽媽說實話。”</br> 秦悅寧猶豫了一下說:“他什么都好,唯獨有一點不好,稍微有一點點色。”</br> 鹿寧不由得緊張起來,“怎么個色法?”</br> “他老想親我。”</br> “你排斥嗎?”</br> “不怎么排斥,但是我不舒服,心跳會加快,胸悶氣短,臉紅,腿軟。”</br> 鹿寧啼笑皆非,這些都是戀人接吻的正常反應。</br> 長得再高,身手再好,到底還是個十九歲的孩子,后悔不該把她當成男孩子培養了。</br> 早知會造成這樣的后遺癥,就經常送到蘇婳家里,多和蘇星妍接觸接觸,沾沾她的女孩子氣。</br> 鹿寧叮囑她:“和男人交往的時候,你不要單看一些低成本付出,比如接送你、噓寒問暖、買束花、送件衣服、送個小首飾,這些都不重要。要多看他的性格、頭腦、學識、眼界、格局和心胸,還要看他身上的稀缺資源。什么是稀缺資源?就是在動蕩中保持穩定的情緒,在選擇中堅守人性之光,記住了嗎?”</br> “他情緒很穩定,搞得我和他在一起,情緒都變得穩定了很多。”</br> “元峻性格、格局、頭腦、學識和眼界都沒得挑,以后若和他成婚,壓力肯定有,這些你都提前考慮清楚。能接受就繼續交往,若承受不了壓力,就趁早退出。”</br> 秦悅寧盯住她的眼睛,“媽,您喜歡他,對嗎?”</br> 鹿寧愣了一下,“是不是怪媽媽當年阻止你和虞城?你那時候太小了,人沒到一定歲數,是看不清人性的。”</br> 秦悅寧垂下眼睫,“不怪您。只是覺得對不起他,空等了我好幾年。”</br> “人的性格很難改變的,這么多年,虞城成長有限。爸媽希望你的另一半,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保護你照顧你,為你遮風擋雨,替你出謀劃策,而不是被你拖累。你現在還小,等你以后有了女兒,會明白我們。若對他一時心軟,就是對你自己心狠。你當初話都跟他說得清楚了,我也跟他說清楚了,他還要等,那不是你的錯。”</br> 理是這么個理。</br> 可秦悅寧還是對虞城有愧疚之心。</br> 自打四五年前,揍了他一頓后,不打不相識,從那之后就開始可憐他。</br> 五天后,上午。</br> 天氣晴朗,風和日麗。</br> 獨孤城要帶著孩子回他自己的家。</br> 青回負責護送。</br> 秦悅寧和蘇婳、顧北弦等人去送他們。</br> 蘇星妍和沈恪不能到場。</br> 秦悅寧拿著手機給孩子錄視頻,好發給蘇星妍看。</br> 蘇婳抱著精靈一般漂亮的小嬰兒,一雙美眸紅紅的。</br> 秦姝同樣眼圈發潮。</br> 顧北弦清俊儒雅的臉神色也不太好看。</br> 顧傲霆壓低聲音教導秦悅寧:“看到了吧?這就是血一般的教訓。女孩子千萬不要下嫁,不要戀愛腦,要聽父母爺爺奶奶長輩的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星妍就是因為當初不聽我的話,如今飽受骨肉分離之苦。但凡她能聽進我的話,嫁給易川,哪會有今天?”</br> 秦悅寧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您!我爸媽和我奶奶的話可以聽,您的話就算了,您是出了名的看人不準!”</br> 顧傲霆道:“我看女人不準,看男人挺準的。元峻我看著就挺好,你倆在一起,我舉雙手雙腳贊成,你給我放心大膽地往前沖!”</br> 秦悅寧單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您老快閉嘴吧!您不支持,我還有點兒勁頭,您一支持,我都想打退堂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